这几日,唐寅其实过得并不轻松。
徐经在牢中多一日,他的心就沉重一分,毕竟这是他的挚友,锦衣卫的地狱,谁又能预料到他的生死?唐寅心中如压着块巨石。
其实,刚拜林蒙为师时,唐寅心里并不情愿,尽管林蒙“无意”救了他,但在他心中,林蒙的为人总有些可疑。然而,自从林蒙答应营救徐经的事,他对恩师的态度渐渐发生了转变,开始有了归属感。林蒙一听唐寅提起徐经,心中不禁叹息,这小子,还真是对徐经念念不忘啊。看来,这关系是牢不可破了,林蒙就喜欢这种重情重义的门生,后半辈子,你就跟着我好了。
唐寅眼含热泪,面对林蒙的沉默,他的心如同被针扎一般疼痛,哽咽之声中,带着无限的敬意:“恩师,学生心中明镜似的,知道此事重重难关,徐经犯下的罪行,实在令人发指。即便恩师您亲自出马,亦难保不惹一身骚,甚至可能徒劳无功。学生所能做的,唯有日后以死相报,为恩师鞍前马后。”
林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却嘴角微扬,轻松地说道:“吾儿莫忧,为师言出必行,徐经之事,有我担保,定能安然无恙。”他似乎为了安抚唐寅,语气加重,郑重承诺:“吾之信誉,如同泰山。”
男人的诺言,分量何其重……
然而,林蒙这风流才子的承诺,看似轻飘飘,实则分量几何,谁又能说清?
但林蒙对徐经之事,确实动了真格。他原本以为,岁月流逝,皇帝终会下令彻查,此案最终会不了了之。
然而……看似不了了之,实则牵扯甚广,连礼部右侍郎和贡生都被投入牢狱。岂能轻易宣布搞错?徐经虽保住一命,却因革去功名,沦为文吏,终生难以翻身。而程敏政因无法昭雪,最终郁郁而终。
这两个人,在林蒙心中并未留下深刻印象,即便在翻阅史书时,也难以引起同情。然而,此刻看着唐寅一遍遍恳求,林蒙心中一动。
若我当真救了他们……
这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林蒙随即哈哈大笑,挥了挥手:“罢了,都去专心读书吧。”
暖棚中瓜苗茁壮成长,大雪过后,晴空万里。朝中风云变幻,正如林蒙所预料,李东阳奉旨彻查,查阅无数供词,提审众多证人后,急匆匆前往暖阁,向弘治皇帝汇报。
此时的弘治皇帝,因朱厚照种瓜一事,怒火中烧,愤愤不平。
这傻小子,如此恶劣天气,竟去种瓜,这荒唐之举,简直是天方夜谭。
种瓜固然无妨,但毁掉那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实在是可惜。错了就认,何必死撑?林蒙再傻,也不可能把朱厚照教得如此愚蠢。他若真傻到这种地步,又怎会教出三个杰出贡生?
这是造的什么孽,竟生了这么个儿子。
弘治皇帝摇头叹息,一旁的小宦官战战兢兢,他奉旨前往詹事府探望太子,如今回来禀报,弘治皇帝见其惶恐模样,便知定有麻烦,放下手中的奏疏:“说……”
在这幽深的宫殿深处,小宦官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惊愕与滑稽:“太子殿下啊,太子殿下,他竟然是这么个模样——不单是在瓜畦间辛勤耕作,竟还自诩要与那些瓜苗日夜相伴,更是给它们起了个让人忍俊不禁的名号……叫做——冠军侯!”
话音刚落,宫殿中一时寂静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弘治皇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荒谬感,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就在这关键时刻,李东阳的急促脚步打破了沉默,他步履匆匆,直入殿中,单膝跪地,行了一礼,声音沉稳而有力:“陛下万福金安。”
弘治皇帝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视李东阳:“李爱卿,你意欲何为?”
李东阳稍作沉默,随即开口,语气坚定而凝重:“陛下,经过反复核实,臣等发现,此事……查无实据。”
弘治皇帝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李东阳继续说道:“所有证人经过重新审问,证词含糊其辞,无法构成确凿证据。至于程敏政与徐经,老臣亲自审问,从他们的言辞中,臣可以断言,他们之前的供词,不过是屈打成招,冤屈莫辩。”
弘治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是说,锦衣卫的手段……过于残酷?”
李东阳没有直接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无声地表达了他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