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杯痛饮,擦拭着胡须上的酒水,忍不住感慨道:“林家小子,真是出息了啊,老林,你真是个教子有方的大家,林家能靠军功立足,如今你的儿子又立下赫赫战功。”
说到这里,他情绪激动,猛地一拍酒桌,失望地说:“看看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别人立功,他却在地里刨食,真是辱没祖先啊!”
一声怒吼,他那粗壮的胳膊高举,就要揍张信。
林景隆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张懋,急忙劝解道:“老张,听我说,别打,儿子打了也没用,我有经验,这等事,只能慢慢来,哎哎哎,别打,张信贤侄,你出去,继藩啊,跟你张信兄弟出去走走。”
林蒙早已忍无可忍,拉着张信便走。
身后,林景隆还在劝慰:“说起教子,我老林可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老张,你消消气,儿子是教出来的,不是打出来的,这教子,是一门手艺,靠打有什么用。”
“哎,那是个不成器的狗才。”
而林蒙这边,拉着张信走出喧闹的酒席,走在昏暗的庭院中,那晒得黝黑的身体,几乎已经隐没在夜色之中,只能看到他那双闪烁的眼睛。
月光洒在古老的庭院,静谧中,张信如同雕塑般静默无声,他的身影伫立在庭院天井的边缘,仿佛与这夜晚融为一体。
林蒙原本并不想过多地干预他的沉默,但眼见张信似乎随时可能跃入深不见底的井中,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轻声安慰。
“张兄,何必让老父的醉言萦绕心头?他不过是酒后狂言,酒醒后便会忘却。”
张信却如古井之水,波澜不惊,他轻轻扬起一肩,淡然道:“我早已习以为常。”
林蒙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同情。
张信转过头,目光与林蒙交汇,竟意外地露出一抹温暖的微笑。
“我自幼便受父鞭策,家中马鞭,曾断落无数。他总希望我成才,因此我骑马、读书,一生似乎便只在这两者之间徘徊。”
“林百户,谢谢你。”
张信突然道谢,林蒙心中一跳,仿佛听到了《卖拐》中范伟的经典台词,不禁有些尴尬,心想张信是否在讽刺自己当初的玩笑。
然而,张信接下来的话却让林蒙感到惊讶。
“不,我是真心感谢你。直到我来到西山,我才明白,人生不仅仅是骑马与读书。在那里,我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原来我天生就是耕种的料。”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激情,眼神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渴望,嘴角也泛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我在搭建暖棚时,心中充满了喜悦,每盖上一块玻璃,我都在想,如何能让光线更充足,如何让烟道更高效。我爱移植参藤,爱切割参块,爱思考如何让西瓜更加甜美。”
“我意识到,我的一生并非注定与读书和骑马为伍,我该追求的是我真正热爱的事物。林百户,是您让我明白了人生的真谛。”
林蒙凝视着张信,在他谈论耕种时,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在这片黑暗中,他的眼神如同宝石般璀璨。
这是一个被读书与骑马束缚的农业奇才。
林蒙看着张信,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
与此同时,在王家,王守仁已连续两天未曾进餐。
他枯坐在书房中,眼神空洞,唯有送来的茶水,才能让他勉强抿上一口。
他始终无法参透知行合一的深层含义,更无法理解欧阳志等人为何能超越自己。
当初对皇帝的调侃,不过是一时戏言。如今,他终于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句玩笑。
当圣旨传颂着贵州的辉煌战果,那是一场山地营的壮丽逆袭!而这场大捷的背后,竟是一群山地勇士的赫赫战功。
然而,为何这灵感的光芒,竟未曾闪现于他的心头?他自幼习武,驰骋疆场,师从林士,精通武艺与地形,博览兵法,足迹遍布边陲,为何独独忽略了这个关键因素呢?
林蒙,这个名字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照亮了他的征程,却也如同巨大的阴影,将他仅存的一丝信心吞噬殆尽。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眉头紧锁,思绪如潮,内心却始终燃烧着一个坚定的信念……揭开谜团,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