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静谧的午后,林蒙终于沐浴在一片安宁之中,然而腹中饥饿的咕咕声却提醒他,茶点的香气还未飘来。就在这耐心的等待中,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闲谈声。
那茶摊上,一位肤色黝黑的妇人正如同家常便饭般,与一位茶客娓娓道来:“哎呀,这二十几日连一滴雨星都未见,真是不知是天公有意还是无意的疏忽,竟让旱魔肆虐……”
“天收”二字如同惊雷在林蒙心中炸响,他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这听起来,岂不是在暗指他这个不肖之徒?
妇人接着叹道:“可那龙泉观的道士们,竟是一点慈悲心肠都没有,不但不开恩减免租赋,反而前些日子放出话来,今年的租子还是照旧,往年虽有雪灾,可今年这旱情,他们竟还铁石心肠,不肯减免,这不是逼得百姓走投无路吗?”
路过的茶客们纷纷点头附和:“龙泉观的真人,真是个无德之人啊。”
“可不是嘛,几千户人家,今年不知要有多少要受苦了。”
林蒙竖起耳朵,心中一动,当他听到“几千户”时,眉宇间不禁挑起一抹好奇,他转向那妇人,轻轻一招手:“请过来。”
妇人立刻应声而来,她眼神锐利,竟在短短三旬间展现出不凡的风姿,似乎对林蒙的俊朗外貌早有觊觎,轻轻抚弄额前的发丝,带着一丝娇羞的目光瞥了林蒙一眼,柔声问道:“客官,有何贵干?”
林蒙怜悯地瞥了一眼她的丈夫,随即开口:“怎么,龙泉观竟然拥有这么多庄子?这些修道之人,究竟从何而来这等家业?”
坐在一旁的徐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上下打量着妇人,笑着插嘴:“我家恩师身份尊贵,答对得好,必有重赏。”
唐寅则眺望着远处的玉泉山,仿佛在山水之间找到了心灵的慰藉。
而王守仁则陷入沉思,似乎在林蒙的话中找到了思考的线索。
欧阳志三人则是呆若木鸡,他们端正地坐着,没有师父的指令,他们连动都不动一下。
妇人听了林蒙的话,不禁娇笑一声,她那如水蛇般的腰肢轻轻一扭,瞬间风情万种,眉眼之间流露出勾人的秋波,带着一丝娇柔的声音说道:“公子真是孤陋寡闻,龙泉观自文皇帝迁都北京之时便已初具规模。那时,文皇帝赐予了几千亩良田。此后,历代天子纷纷效仿,或是赐予,或是赏赐,使得龙泉观的土地越积越多。到了成化先皇帝时,连成化先皇帝都听闻了龙泉观的盛名,特地派遣钦使前往拜见仙界,又赐予了数千倾良田。”
她微微一顿,笑语盈盈,眼神中带着几分狡黠:“说起来,龙泉观可比那白云观可要金贵多了。白云观?那可是潜心修炼,仙风道骨的所在。可咱们龙泉观呢?那是专精于符箓,驱邪祈福,法事连篇,京畿之地,正一道中,就数我们龙泉观最拿手。想想看,这京城里的权贵如云,哪家没个红白喜事?哪家没个邪祟病痛?都得请我们龙泉观的真人出马。还记得前两年新建伯离世那档子事吗?咱们真人出手,办了个四十九日的大事,虽说咱们龙泉观从不收取分文,可伯爵府上的排场,谁会让人家白忙活?事后,那银子就捧着来了,纹银千两,田产五百亩,这就是规矩,哪家不是这样?再怎么落魄,也不能让道士们受穷,神仙也不能受委屈,对吧?”
林蒙听得心中一惊,没想到古代的道士竟然有这么大的油水,他原本只以为寺庙的田产丰富,却不知道士们的产业也是富可敌国。
她似乎看出林蒙的疑惑,继续说道,带着几分讨好:“公子有所不知,咱们龙泉观的地界,可不只是眼前这几步路。就算你骑马疾驰半个时辰,也未必能彻底离开龙泉观的地盘。人们都说,龙泉观田产万顷,在这京畿,除了皇庄、王庄和官田,就是咱们寺庙和道观的地最多。寻常人家看似风光,可开销极大,一代代过去,要是出了败家子,那就一蹶不振了。而咱们道士们,日常开销全靠香客,时不时还能收到朝廷的赏赐,地租更是丰厚,再加上法事收入,这笔账,谁又能算得清呢?”
林蒙听得心头火起,这些道士们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他心中暗自咬牙,一股正义感油然而生。
那妇人似乎并未察觉林蒙的怒火,继续滔滔不绝:“其实龙泉观的真人,修为高深,为人正直。但也不免有那等道人,仗着道牒在手,朝廷认可,龙泉观油水丰厚,在外头风流快活,三妻四妾,道行没见长,私产却越积越多,真是让人眼红。正一道与全真教不同,全真教有严格的戒律,正一道可没有。你看那龙虎山的张天师,不就有家室吗?想吃肉就吃肉,想喝酒就喝酒,有了道籍,那日子过得,简直是神仙般逍遥自在。”
林蒙怒火中烧,猛地一拍桌案,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这世道简直没王法了!这些人,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公子……”那妇人眼珠子一转,想起林蒙之前提及的赏金,脸上顿时露出了艳丽的笑容,不断向林蒙抛去勾魂摄魄的秋波:“公子啊,您还年轻,不懂这其中的门道。正一道虽然不乏真正的仙人,但那些下山做法事的道士,不少却是品行不端的败类。他们白天道貌岸然,夜里却摸寡妇门,腰缠万贯,多的是这样的货色;就连皇帝祭天,也得请他们去帮忙。旱涝保收的生意,看看这,若是丰年,百姓们有余粮,自然会进观里烧香拜佛;可若是灾年,比如现在这大旱,百姓们生活艰难,更加寄希望于神仙保佑,更不能少了这些山上的道爷一口饭吃。地林州县要祈雨,百姓们盼着转运,自然少不了要拿出钱财来供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