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家,是你有一对好父母,而不是我家,你们知道吗?我家里当时都这样了,我爸却还敢欠那么多钱,人家债主都是三天两头找上门来。”
感觉自己活得太累,何雯也是将家中情况告知给众人。
卢薇薇好奇问道:“你爸怎么了?”
“说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多搞点钱去借钱做生意,可生意没做成,却欠了一屁股外债。”
摇了摇脑袋,何雯也是一脸沮丧:“可能大人所谓的尊严,就是让他始终低不下头认错,反而刻意加大讲话的声量,来掩饰自己的心虚吧。”
“其实这些细节,让我过早地识破了大人们不那么敞亮的一面。”
“我也因此意识到,家,并不一定是那样刻板印象的避风港,很多人从小到大经历的风浪,都是从家门口那个方向涌来的。”
“而后来,我也懂事了不少,知道要努力读书,偶尔考到不错的名次,都会拿回家给爸妈炫耀一番。”
“可最终换来的,却是母亲一句你要争点气,弟弟还小,以后他读书还指望你之类的话。”
吸了吸鼻子,何雯努力擦拭眼角的泪珠,也是不由分说道:“我不傻,听得出这话里行间的负担感。”
“也知道指望的意思,是他们已经放弃了一部分自身的责任,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很少再听他们的话了。”
“不是不想听,而是不敢听,每次到过年的时候,就会看到那群凶神恶煞的债主,拿着工具来我家找父亲要钱。”
“每次看见父亲将我跟弟弟关在屋里,用祈求的口吻在外头跟债主们说:都过年了,手头有点紧,那笔钱晚一点再还吧之类的话时,我甚至都有点绝望。”
“毕竟,连一个自己的日子都过不好的人,是没办法知道别人的人生的。”
抬头看着顾晨,何雯沮丧不已,也是悲愤着说道:“所以毕业后,我去了另一座城市工作,来到了江南市,以为自己能过上不一样的生活,却没想到,穷养的后遗症这才慢慢显现出来。”
“月薪几千的我,可以为了买包包,一次性刷走八千块。”
“而身旁的朋友说了句,你这也太舍得投资自己了吧?我却没有回应,但我心里却很清楚,自己只是在弥补过去的缺失。”
“因为有些好,我从来没有得到过。”
“也遇到过跟自己的情况彻底相反的人,比如我现在的合租室友,每周她都会跟家人打长达半个小时的电话。”
“每次电话一打,就是嗲嗲的叫爸,说什么这次又去长白山啊?能不能有点新意啊之类的炫耀,她语气是我从没有过的撒娇和任性。”
见何雯情绪激动,似乎也陷入到了自我救赎中,顾晨和大家都没有打扰她,只希望她能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全部讲出来。
而何雯的痛诉也并没有结束,而是直接又道:“你们知道她父亲是什么职业吗?”
顾晨摇头。
“检察官。”何雯重重的道:“我从她口中得知,她父亲是个检察官,好不容易调到假,就商量一家人去哪旅游比较好。”
“你们知道吗?我猜自己当时的表情,都是有种怕露怯的羡慕。”
“因为在那一刻我才发现,我朝夕相处的室友,跟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
“虽然我跟她,都在这座城市里打拼浮沉,但说到底,彼此努力的原因并不一致。”
“她在谈起父母时,眼神里掩盖不住的骄傲告诉我,她要很刻苦,才能赶上父母的脚步。”
“而我坚决不回家工作的偏执,也让我清楚,自己要很拼命,才能逃离原生家庭的影子。”
何雯此刻完全忘记,这里是审讯室的存在,反而把警方当做自己的倾诉对象。
要知道,何雯在医院和生活中,已经活得一团糟,她机会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就如刚才何雯跟众人吐露自己的室友一样,原本她以为,大家都是来打工的,可发现人家的原生家庭,跟自己的原生家庭,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
这种富养女和穷养女生活在一起,所出现的反差感,很容易让何雯心态奔溃。
而目前顾晨也看得出来,何雯的确有这种迹象。
卢薇薇摇头叹息,也是不由分说道:“你虽然说的也对,你们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你既没有足够的实力去颠覆家里的那片世界,也不愿意忍受那个世界,我不知道这份不愿忍受,是否会在很久之后成为遗憾呢?”
“至少值得庆幸的是,那些跟家之间有种离心力的人,也在往反方向迅猛的成长着。”
顿了顿,卢薇薇又道:“坦诚说,我还蛮同情你的,也许在我看来,不认可父母,始终是件自私的事情,且不应该拿出来说事。”
“可毕竟当我们发现这种情绪一路引导着我们,过上想要的生活时,就对它有了不一样的看法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