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尼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小木盒,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没有抬头。
直到小木盒完全打开之后,他的脑袋才微微抬起,看向小木盒里面的半颗牙齿。
仿佛被电光击中,他的身躯抖动得更为剧烈。
他身后站着的所有人与他一样屏住了呼吸,似乎在见证这个最为神圣的交接时刻发生。
阿拉维拍了拍加尼的肩膀:“先知教导我们不可崇拜偶像,但是先知的牙齿又不是普通之物,所以,加尼,伱要以圣物作为怀念先知,促使自己走向真主的东西,而不是作为偶像崇拜。”
说到这里,他在加尼心惊胆战的目光中拿起了那颗牙齿:“不必惶恐,你看,这就是一颗牙齿,先知的牙齿也是牙齿。”
“您……您小心点……”加尼连忙用盒子去接住阿拉维手里的牙齿。
阿拉维把牙齿放回盒子里:“先知教导我们真理,教导我们公义,在先知之后,一个庞大的帝国在先知的教导下产生。”
“在帝国期间,那些伟大的长者制定了我们应当遵循的基本教法,他们既遵循先知的教导,又吸收了古希腊和西方的某些正确的东西。”
“虽然那些西方人从古代开始就走错了道路,但是真主也没有抛弃他们,偶尔也会让他们发现一些真理。”
“现在,我也不认为西方人一无是处,所以我从来不反对一定程度的世俗化,在教法的制定中,也不主张死板的遵循先人的教导,而是相当注重公议……”
阿拉维扫视一遍眼前低着头,听他教导的众人。
“作为一个曾经的小商贩的儿子,我知道这座城市底层的诉求,作为一个长者,我也知道你们的诉求……”
再次叹息一声,阿拉维向外走去,直到走出寺院也没有回头。
许久许久之后,加尼才抬起头,双手恭敬地捧着小木盒,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寺院宏伟的大门。
小木盒在他的手里,仿佛有千斤之重。
大门关上,挡住了所有人窥伺的目光,也挡住了夕阳的余光。
加尼虔诚地打量着与豪华的外在不相符的简朴大堂,一时对长者更为尊敬。
“长者走了?”一个阴森的声音忽然响起。
加尼淡淡说道:“长者从不愚弄别人。”
“长者北上,你又拿到了东西,那么我们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半。”
“北方怎么样?”
“放心,一切都在控制中,那个愚蠢的东方人自认为自己杀几个人就很了不起,却不知自己已经深陷泥潭……没有他,长者绝不会离开喀布尔。”
加尼叹息一声:“你不明白长者。”
阴森的声音冷哼一声:“长者也不懂我们……只有真主才能拯救世人!”
听到这句,加尼的神情变得更为虔诚。
他举起手中的圣物,吟诵一般重复了一遍:“只有真主才能拯救世人。”
……
阿拉维走在宽阔的街道上,两旁都是低矮的土黄色建筑,最多只有两层,在夕阳下泛着古旧的色泽,看起来破破烂烂,没有一点城市内应当具备的整洁感。
许久没有走出寺院,阿拉维对一切却没有感到陌生。
眼前所见到的景象与他以小商贩的儿子活动时见到的完全一致,但是气氛却完全不同。
街上行人寥落,偶尔集见到几人也是匆匆经过,身上带着掩饰不住的茫然与惶恐。
在巡逻军人的警惕的目光下,阿拉维穿过街道,步行向城北方向而去。
他多年没有露面,现在他这个长者已经成为了传说中的人物,即使有人看见到他,也没有人认出他。
一路上他把自己的朴素的大褂脱给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又把鞋子留给一个卖囊的小商贩,最终把缠头也给了一个瘦弱的小孩当衣服。
等他走出喀布尔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可以施舍的东西。
喀布尔以北,在封锁线以外,不知多少难民正为了填饱肚子而做着无谓的挣扎。
远远飘来的血腥味、粪便味、汗水味尽数化为苦难的气息,击中了马维尔的心胸,让他再也无法挪动脚步。
整座喀布尔成了一座易出难进的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