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她是信秀的爱妾岩室夫人的侍女阿胜。在末森城时,这个女人就因貌美而惹出许多事端。听说最初对这个女人想人非非的是信长的弟弟勘十郎信行。但之前此女已和信行的下人互通款曲,信行却允许二人来往。还有一个男人恋慕着这个女人。那就是信行的家老佐久间右卫门之弟七郎左卫门。他恼于信行允许下人和这个女人来往,杀了下人,逃走了。这不过是故事的开始,之后不久,她就得到了美浓鹭山城主、浓姬同父异母的哥哥义龙的宠爱,接着又成了道三人道的宠妾。
世上皆传言道三和义龙父子为了这个女人争斗不休,以致鹭山城和稻叶山城的上空笼罩着险恶的气氛。而如今,这个红颜祸水竟然将道三等四个人的牌位送了过来。
信长仍然手扶着刀柄。他狠狠地盯着那个女人。事情终于不可避免地发生了。道三丢了性命,肯定是遭到了儿子义龙的进攻。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竟恶劣至此。
斋藤道三还是卖油的庄五郎时,就开始侍奉土岐家,然而不久就取而代之,为美浓一国之主,而义龙的亲生母亲也随之从土岐家迁入了斋藤道三的内庭。如此一来,对斋藤道三心怀不满的土岐旧臣们,纷纷传出各种流言蜚语。他们对其母迁入内庭后不久所生的义龙说:“少主是土岐家的后代呀。”时常如此挑拨,终于使义龙有所触动。
卖油郎出身的道三十分讨厌长子义龙,经常会派人去训斥他。每每这种时候,旧臣们便巧妙地挑拨离间:“因为不是他亲生的儿子,心里恨着你呢。”道三自己的看法也使得误会越发加深。“这个世界是凭实力说话的。”依靠实力夺取了美浓国权力的道三,在儿子面前经常这样放言:“谁有实力,随时可以从我手上夺去权力。”当信长从浓姬那里听到这一切时,不禁暗暗替道三叫苦,如今,他的担心终成事实。
“岳父大人当时究竟在哪里?是在山城吗?”信长问道。
但这个叫阿胜的女人轻轻摇了摇头。信长这才发现,她脸上涂满了煤灰,画上了皱纹,眼泪已经浸湿了衣服,大概是一个人拼命逃出来的。
“在千叠台。”女人的声音低低的。
“你陪着他吗?”
“是。”
“太大意了,不像是岳父的作风。”信长将刀猛地放在地板上。如果岳父待在稻叶山城里,绝不会被轻易击败。因为那座城池是要冲,布置严密,易守难攻。“如此说来,城中有内应了?是谁?”
“是。是武井肥后守。”
“那么,明智夫人和龙元、龙之是在城内被害的。岳父是在千叠台被杀死的?”
“是……是。”
信长突然目光锐利地望着浓姬。“不要哭了!”他呵斥道。在信长询问阿胜时,浓姬哭得更厉害了。
“是和你同床共枕之时被袭击的吗?”信长说到这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紧紧地盯着屋顶,他的声音很低。“首级大概是被义龙拿去了,但是遗体怎么样了?”
“被扔到长良川中了。”
“岳母呢?”
“被烧了,尸骨无存。”
“阿浓!”
“在……在。”
“你明白吗,你还有我信长。”这种时候,他找不到其他可以安慰妻子的话。
浓姬听到丈夫的话后,更加激动地痛哭起来。父亲斋藤道三是那么自信的一个人。他告诉浓姬,既然嫁到了尾张,就要死在尾张;接着说,将浓姬嫁到尾张,并不意味着自己将来攻打尾张时会犹豫不决。父亲建起了气派的城池关隘,得到了百姓的拥护。武将们称他为豪杰,众人也对他刮目相看。而就是那样一个父亲,如今竟然被割去了首级,尸体至今仍漂浮在冰冷的河水中……还不止如此,她的母亲从土岐氏嫁过来之后,由于龙元、龙之两兄弟不够聪颖,不得不时时小心谨慎。连她也在这场纷争中被……”
“阿浓,”信长又开口道,“你供上香后,就让这个女人去休息吧。然后,”他向佛堂外走去,“到我的卧房来,我有话对你说。”
“是……是。”浓姬不禁对着信长的后背双手合十。如果信长是世间普通的丈夫,她会拜托他和自己一起为悲惨死去的父母烧上一炷香,但是对方是个连父亲的牌位都敢不敬的怪人。但是除了信长,浓姬再也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了。
浓姬对着牌位肃穆地站着。这时候,阿胜颤抖着哭了起来。窗外传来了杜鹃的叫声。
半晌,阿胜才慢慢地将昨天夜里千叠台被偷袭的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大概是黎明时分。山雾笼罩着馆舍,四周传来杜鹃鸟的叫声。就在阿胜睁开眼睛的时候,斋藤道三忽然叫了一声,猛地踢开被褥,站了起来,然后立刻打开窗户。下面传来如潮水一般的嚷嚷声。“完了。”斋藤道三立刻抓起长枪,到了庭院中。
他本来认为——既然敌人从下面涌上来,那么就立刻回城去,但是这时,后面的山上已经燃起了大火,将天都映红了。城内的武井肥后守先城下的义龙一步,放火烧了道三人道的城池。
“阿胜!你快去尾张……告诉我女婿!”这是道三留给阿胜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六十三岁的斋藤道三挺枪冲进汹涌而来的乱军之中。
“大概,大人是希望织田大人能够替他报仇吧。”浓姬点点头,给阿胜端来洗脸水。阿胜一边慢慢地回忆,一边洗去了脸上的煤灰,梳理好头发。当浓姬劝她下去休息时,她根本没有从牌位旁边走开的意思。“我想在佛堂里再待一会儿……”
浓姬留下阿胜一个人,自己出了佛堂,踉踉跄跄向信长的卧房走去。信长肯定不会就这么饶恕义龙。她真想在牌位前听到信长说出替她父亲报仇的誓言。
“阿浓!”信长躺在地板上,眼睛盯着院中的绿叶,“我想和你分开一段时间。”
“分开?”浓姬对于信长意外的话很是吃惊,立刻在枕边坐下,“我不明白您说的话,请您说详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