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顿见鸟兽散。
叶阁主这才回过身来,又对姜望拱手,满眼的热切,一脸的认真,重重地躬身一拜:“姜真君屈尊来此,小宗真是蓬荜生辉啊!叶某三生有幸!”
姜望的表情,从自信从容,到坐立难安,只用了一息的时间。
啪!
姜真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托住了叶阁主的的胳膊,不使他拜下,自己则整个人都弓了起来,强行比叶小花低了一个头,慌慌张张地道:“叶阁主!叶大侠!叶伯父!莫要如此,羞煞我也!”
叶阁主使劲往下拜,姜望使劲往上托,两人挤得是面红耳赤。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真君,这会儿额头都在冒汗,一叠声的讨饶:“伯父有话好好说罢!我有什么得罪了您的地方,不礼貌的地方,都是我粗鲁无端,不通礼数,心中实无恶意。请您海涵,万请不要如此!”
拜了一阵,没拜下去,叶大阁主便不拜了,一下子直起身来,很有些嫌弃地看着被姜望抓得皱巴巴的衣袖,抬起手,优雅地掸了掸:“姜真君这说的是哪里话?生分了不是?您这般贵重,这样地位,哪里有什么能够得罪鄙人的?”
姜望殷勤地帮他抻了抻衣袖,又退开来,连连作揖:“叶伯父,您是敦厚长者,我才是乡陋鄙人。咱们之间的种种问题,都是我的不是,断没有您的原因。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多有顶撞,今天向您赔罪!请您见谅则个!咱们还像以前那样说话,您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如今这样,晚辈实在是受不起!”
“唉!”叶阁主悠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安安都长成大姑娘了。要说年纪小不懂事的,整个凌霄秘地,如今也只有一个——镜如呢?镜如!”
早先从姜安安怀里挣脱出去的小丫头,迈着小短腿又跑了回来。
她穿着小花袄,脸蛋红彤彤。本是响应叶阁主的召唤跑来,但一见姜望又张开手:“姜阿叔,抱抱!”
这般小的年纪,自是不懂得趋炎附势的。
她只是……对姜望亲近。
这份亲近也不是凭空而来。
她名傅镜如。
是已故庄国前监国使……傅抱松的女儿。
傅抱松给女儿起这个名字,是要自己的女儿时时揽镜自照,审视自己的言行举止,要做个干干净净的、端仪的人,要镜里镜外都如一。
也只有傅抱松那种又臭又硬的家伙,才会给自己的女儿这么取名字。
才会对自己的女儿,有这样的期许。
以章任为首的元老会,乃是正统的道门修士,平时也修善业,倒是并不会做无谓的残虐之举,没有诛灭傅抱松满门。
杀傅抱松只是为了全面推翻启明新政,需要斩这样一杆旗——另外几个都杀不得。
也只杀了傅抱松一人。
章任写给办案官员的手书是这样措辞的——“傅抱松一人之罪,一人受也,毋伤其家眷。”
不过傅抱松两袖清风,只娶妻一人,又自幼父母双亡,阖府上下都没有几个人,却也没什么家眷可言。
他的妻子在傅抱松受刑后的两个月,终于熬不下去,殉情而死,只剩下一个尚不明事的孤女,后来被送到慈幼局。
姜望得到消息后,把这个女孩抱了回来,本打算带到白玉京酒楼里养着,还是叶青雨说酒楼哪是小孩待的地方,整个白玉京也没一个能照顾好小孩的……便又送到凌霄阁。
堂堂叶大豪杰,成天给姜某人带孩子,心中多少有些不爽利。撒撒气也是可以理解。
他把小镜如叫过来,意思很明显——你也好意思说你年纪小不懂事?
你也四岁半?
姜望只作看不懂叶豪杰的眼神,把小镜如抱在怀里,轻声细语:“镜如啊,你是不是一个懂事的小孩子呢?”
傅镜如用力点头。
姜望有丰富的哄小孩子的经验:“但是你阁主爷爷说你年纪小不懂事呢,阿叔听着都替你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