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抹修长的身影大步跨入内室,来者脸色沉沉,冷玉般的眸子扫了扶夏一眼。
吓得扶夏匆匆施礼后便仓促地逃走。
沈云娇就知道以裴之玄的尿性,他今晚必定会过来找麻烦。
裴之玄乌发朗眉,临风而立,五官清隽矜贵,气质上显得拔然超俗。
想必是刚回府,就被徐氏叫去了,还没来得及把身上那身青色官袍给换下。
沈云娇时常会想,裴之玄那么高冷傲气的人,怎么会有个粗鄙狠毒的母亲呢?
这也许是裴之玄自己也无法猜透的命运。
沈云娇将笔搁在纸上,望着裴之玄:“你有什么要问的?”
裴之玄深吸一口气,冷声质问道:“听说你今天把故意把热汤打翻,烫伤母亲,还不许母亲责罚你,就连一个身份低微的下人,你也要百般维护。”
“你知道母亲生病,你还这样气她,沈云娇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礼法和规矩?”
沈云娇凤目扫了裴之玄一眼后,淡淡答道:“我没有烫伤她,她身上盖着一层软褥,烫不到的你放心。”
要说疼,沈云娇端着那瓷盅的十个手指头也疼。
徐氏不做人,明明是滚烫的汤水,还要自己端着喂。
她没直接把汤泼到徐氏脸上就算好的了。
“你真是说得轻巧,母亲昨日刚晕倒,你今日便蓄意气恼她。”裴之玄一张俊脸气得近乎扭曲,“我们裴家上辈子是造什么孽,为什么会被你缠上?”
被她缠上?
沈云娇的唇角绽出一朵冷笑,“该说倒霉的是我吧?前脚将你母亲的毒给清了,后脚就被她叫到上房折辱。”
“你说我气她,若不是她不顾我死活,让我端着那滚烫的汤水亲自一勺勺喂她,我会突然端不住瓷盅吗?”
“我前几日刚落水,身子骨还没好全就要受这等子气,让你母亲你二婶还有你那心爱的紫玉姑娘轮番批判我,光是针对我还不算,还要将气全都出在我的心腹嬷嬷上。”
“你母亲是什么性子,我想你也清楚,不然她为什么中毒?”
裴之玄斥责反驳道:“那你也不该用你娘家的势力来吓唬婆母,你这样做就是不敬尊长。”
沈云娇的声调很冷:“若是我不这样说,她们会放过我吗?”
裴之玄顿时无话可说。
沈云娇心想,若自己不是持着丞相之女这个身份,徐氏必定会有千种百种刁难手段可以使,那裴二夫人也是。
一个不爱她的丈夫,一个野蛮不讲理的婆婆,还有个善妒恶心的二婶。
这还是在古代,若是没有娘家人撑腰——
沈云娇觉得那自己干脆去死算了。
想到这些,不知道怎么了,她的内心竟然涌出一阵酸涩和委屈。
沈云娇前世从未和别人起过冲突,被病人骂了也只能回家偷偷哭鼻子。
哪里跟现在一样,时不时就要和这些人吵架,还不能够显出害怕的样子,怕不留神就会给他们蹬鼻子上脸欺负回去。
说到底,谁不想做内心柔软岁月静好的女孩子?
被逼得无奈罢了。
苦涩,酸楚一下子倒入眼眶,沈云娇咬牙,逼着自己将泪水吞回去。
一阵闷雷响起,春夜的雨随着雷声急急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