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了必成,亚贤的心里其实并不好受。
不仅是不好受,应该说是十分的痛苦和悲伤。
她知道,不管现代的医术怎样发达,也会有更多的不尽人意的地方,人的努力永远是有限度的,大自然的法则也永远是不可能由人来改变。
她痛苦和悲伤的原因是,哪怕她的腿失去了,甚至叫她就那样的死去,也希望她的必成是一个没有损伤过一个毫发的健壮的小伙子,他还这样的年轻,他还有那样光辉的未来,他是她的希望,她也对他怀着更多的幻想,因为她知道她的儿子是最强的。
可是,事实一次次地击打着她的心,严酷的现实叫她的心一次次地流血。
必成呼喊她那凄厉的喊叫她的心又一次地碎了。她必须收起自己的悲伤,脸上露出了欢喜,鼓励着必成要坚持走路,不要为妈妈难过。
同时,就必成的情况她询问了毕医生,毕福来对他说必成的膝盖之所以不能弯曲,是里面置入了金属片,现在的医学还没有这样的发达,能做到这样就已经不错了。
亚贤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她的内心还是一时间难以接受。
母子俩在分别了大半年的时间后,第一次在一起吃了顿饭,可谁都没有心情吃东西。亚贤回到了自己的病房后,就失声痛哭。郑欣悦立刻告诉了必成这一消息,必成就拄着双拐在郑欣悦的搀扶下来到了妈妈的病房。
“必成,你觉得怎么样?你心里是不是很难过?都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妈妈,不是这样的,我现在能走路了。我将来哪儿不去了,我要永远在你的身边。真的,妈妈,我现在学习中医已经很不错了。”
“妈妈知道你现在很有功,可是,你的前途……”
“妈妈,这点你完全用不着操心,我一定要努力,要重新把咱们家的诊所开起来,我要成为像爸爸甚至爷爷那样的名医,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老师,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妈妈知道,尚大夫也来过了,他说你是非常聪明的孩子,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名医的料子。”
“我觉得也是这样。”必成自豪地说。
“可爸爸是要你去考医科大学然后出国念博士的。”
“这点不重要,爷爷和爸爸也没念什么博士,更没有出过国,他们难道不是好医生吗?”
“可是……”
“妈妈,我从现在开始永远陪着你的身边,我想爸爸应该有灵,他也会支持我这样做的。”
“必成,你真是个好孩子……”
一股幸福的暖流涌进她的胸膛,她伸手把必成抱在怀里,必成也抱起了妈妈。
必成这样的做法备受戴季峰的赞赏,他对亚贤说:“家贫出孝子,出了事也同样看出孩子是不是个好孩子。”
“我倒不希望他这样。”
“可孩子自有孩子的想法。你这样他如果离开他能放心吗?”
“可我耽误了孩子的前途。”
“我看未必。这个孩子不能给你们何家丢脸。”
在失去了丈夫的巨大的悲痛和自己又失去了双腿的双重悲痛的日子里,亚贤像是得了忧郁怔似的,终日里愁眉不展。在戴季峰的张罗下,亚贤的许多同学轮流到这里来陪伴着她,她的单间病房经常是一个欢乐的小天地,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不习惯,但她知道这是戴季峰的良苦用心,在她住院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到这里来得最多,也是最关心她的人。
同学们的到来,带来了许多欢笑,也给她带来了许多外界的事情,让她不再寂寞,不再总是想着自己的不幸。
这样,她就慢慢地淡忘了自己的痛苦,把自己融入到了生活中来。
戴季峰和其他同学的鼓励让她不再把自己紧闭在病房里,也开始时常叫他们推着她到户外走走看看。她逐渐开始接受这样的现实。回避现实只能是加重自己的痛苦,再说也不利于必成的健康。
亚贤慢慢地重新变得开朗起来,她问过戴季峰,作为同学,她给他的留下的最深的印象是什么?他就说是她的跳的舞让他最不能忘记,她就苦涩地说:“没想到你推着一个没了双腿的人,想的竟然是她在几十年前跳的舞,我都早已经忘记了。”
这是一个洒满阳光的下午,他推着她在医院大院那落满金色落叶的小路上缓缓地走着。小路上还走着许多练习走路的病人。他们都在向命运做着顽强的抗争。经过一段时间的来往,亚贤觉得戴季峰还真是个有情有意的男人,也知道他的婚姻并不美满。
“你的妻子一定很漂亮吧。”
“不,她一点都不漂亮。”
“你会找一个不漂亮的女人做你的妻子吗?”亚贤难得开玩笑,这次她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那时年纪大了,随便找个女人就凑合着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