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医士齐心道:“苏夫人又出考题,我且细细琢磨一番再作答。”均不敢回话。静待几息。
一名为贾习的医士道:“贾某猜…乃为幽延羹如何?”苏沐沅道:“贾神医医术精湛,实叫人赞叹。”眼中却略显失望,显对此一答复大不满意。
贾习口中的“幽延羹”,意指此羹取材幽蓝花,瓷器乃为延香瓷,二者合一,便为“幽延羹”。看到此处,已足证明其医术不浅。因苏沐沅命人特殊处理,无论从外形、气味、皆不好判断花羹取材“幽蓝花”。
贾习本以为辨出原材,已算取胜,哪知苏沐沅回应冷淡,失望坐下。一中年女子彭红红道:“我倒认为,此花羹名唤…三月留心酥最好。”苏沐沅喜道:“三月留心酥,三月留心酥…不错,不错。”
此一菜名,重点不在“留心”二字,而在“三月”二字。此花羹取材幽蓝花,但幽蓝花药性有毒,不可见光。处理成花羹颇多麻烦。苏沐沅邀请众神医落座龙泉山庄后,既想出考题考验,思来想去,借助晚宴顺势考研最妙。
正自筹备考题,想起去年三月份,自一深山幽谷中采来的幽蓝花,一直浸泡坛中,于是命人制成花羹。彭红红的“三月留心酥”五字,不但道出原材为何物。还道出采来的年、月,可见其奇草、奇药一道,已精研至深,苏沐沅怎能不喜。
当即就立此名。周妙手道:“且慢。”苏沐沅道:“周神医也有想法?且请道来。”周妙手道:“三月留心酥虽好,却不及老夫这:‘四月毒愈深’妙。”苏沐沅大是不解,猜想周妙手的“四月”是承接彭红红的“三月”,顺口而言。加之现在正值四月末。但后半句“毒愈深”便委实叫她弄不清所以然来。这花羹不该有毒,于是反问:“周神医还请解答。”
周妙手道:“此幽蓝花取自去年三月,以特殊手法保留至最近,方才取出制备花羹。谈若老夫没猜错,花羹的水,就取自碧波湖罢。你后厨制花羹时,定未料到一件事。”
“每年四至五月份,西南方向的地水反涌,顺着河流汇入碧波湖。如此一来,碧波湖水便参了地底涌泉之水。地水性属阴,幽蓝花性亦属阴,本两物结合,不会滋生毒性。偏偏幽蓝花乃去年三月猜得,存放一年,只为祛其毒性。可若用地水炖煮,阴、阴结合,虽不滋生其它毒性,却将一年存放,好不易祛除的幽蓝花毒性,尽数还了回来。”
周妙手抚须笑道:“你待说说,这四月毒愈深之名,是否比三月留心酥更贴切?”苏沐沅拍手叫好:“神医!不愧为神医!”
众医士无不敬佩,周妙手摇头轻笑。林尘忽道:“苏夫人,小子也有一想法。”周妙手道:“你说我说错了?”林尘道:“周神医所言极是,不错不错。”周妙手问道:“那你为何…”林尘笑道:“小子不吐不快,倘若得罪,还请担待。”
苏沐沅眉头一蹙,说道:“林神医,你但说无妨。”林尘说道:“我确想了个好名字,便叫…美人抚琴叹。”
苏沐沅一愣,心道:“我意众医较量医术,此人医术不通,胡乱取一名字作弄我么?”眼神当即不善,问道:“林神医,此名是何由来,还请一述。”
林尘已觉众人不喜,但自从容淡然:“却也简单。诸位虽是神医,但对幽蓝花却所知甚少。幽蓝花盛产江南以南,多生于幽谷,僻静之地。幽蓝花花瓣、花蕊、花茎三处,皆有一种全不相同的剧毒。偏偏三者同服,毒各自抵消。三者任少其一,都是剧毒。世人采幽蓝花,多是只取其蕊。但龙泉山庄的花羹不同。我观之花瓣、花蕊、花茎皆有,纵然与地水阴阴结合,同服而下,亦无毒性。”
周妙手、彭红红众神医恍然大悟,均未想到此节。
苏沐沅一听此话,心中顿想:“不想此人看似年轻,医术实不可小觑。确是我先前怠慢他了。”歉然道:“可那‘美人抚琴叹’,又是作何解释?似与此事毫无关联。”
林尘道:“怎无关联。幽蓝花地处幽谷,花开鲜艳,美轮美奂,不正是一活脱脱的美人么?美人心、美人身、美人魂,三者皆得,自当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何毒之有。可得其心者不得身,得其身者不得心,这二者不便是全天下,最大的剧毒么?可怜那美人,遭人误解,困于一坛之中。不便是抚琴轻叹而已么?”
“故名为美人抚琴叹。”
苏沐沅眼流异采,心中默念:“美人抚琴叹、美人抚琴叹…想不到这郎君,竟有这等才华,这等医术。这幽蓝花与我何其相似。全说到我心坎去了。”道:“好!便叫美人抚琴叹。”
林尘再道:“苏夫人,小子取此名字,还有一层意思。”苏沐沅道:“请说。”林尘道:“可否请苏夫人,略奏一曲琴音?”苏沐沅一愣,道:“无妨,取琴来。”
三名侍女抬来玉琴,苏沐沅伸手抚琴,不住一叹,问道:“林神医,随便什么曲子吗?”林尘道:“只要是琴音都可。”苏沐沅道:“好。”开始弹奏。
随琴音飘荡,忽见三色花羹花朵盛开,飘出淡淡光晕。一时众人皆惊。苏沐沅见得此景,又惊又喜,忙问:“林神医,这是什么原理?”林尘道:“幽蓝花又名湘流花。相传琴道大家湘流子,因知音逝去,悲伤不已,行至一山谷意欲自尽。跳崖前,在涯边最后弹奏一曲琴音,琴音飘扬,竟见谷中飘来五彩光晕,将他包围。湘流子又惊又喜,认为又觅得知音,于是日日夜夜来到山崖弹奏。”
“后来才知,原是谷中幽蓝花,每每听得琴音,便震发出点点光晕。”林尘说道:“苏夫人,美人虽抚琴轻叹,但若遇知音良友,亦可焕发光彩。”
苏沐沅神情娇羞,心道:“便是他么,湖中吹笛的那人。哼哼,好一花言巧语的小子。”强压心头悸动,但林尘适才话语,仍留在心间。
林尘正自得意,心想:“我先讨好关系,日后说不定,真可去哪龙泉书阁观上一观。”与苏沐沅对视一眼,忽觉对方眼神不大对劲,不住心头打鼓:“我此举只为讨她欢心,绝无他意。我林尘不至于去勾搭有夫之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