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上铺着竹筛,用一个去了底,两头通的木盆扣住,就像一道围墙一般,将混了酒渣的谷壳围在中间。上面用一个形状奇特的锅盖扣住。
那锅盖长得像个半球,下面一圈紧紧贴着一个竹子围成的凹槽,等下面烧起火来,锅里的酒液蒸发,经过混了酒渣的谷壳,慢慢变得清透,最后形成蒸汽沾到盖上。等盖上的蒸汽足够多了,就会往下滑落,一直落到竹槽中,竹槽一处开了口,用个坛子在下面接住,那便是溜过的酒了。
她看着那透明酒液从槽中滴滴答答的流下来,眼泪也跟着滴滴答答的落下来。
从前父亲在的时候,他俩总会在这个时候围住坛子,盯着那酒看。仿佛那滴下来的不是酒,而是两个人未来的希望。
这些工具都是父亲留下来的,父亲为她一生做足了打算,可是还是低估了人性,他没有想到饱读圣贤书的陆离会翻脸不认人。
但是这一切都不要紧,订婚四年,二人极少见面,这四年里陶若筠过的苦,过的累,但是不差,至少能赚钱。眼下不养人了,她没有理由过的更累更差。
从前都不怕,现在更没有理由怕。
她下定决心,要比从前过的更好。
端午节前几天的时候,郭掌柜的指挥店里小二来陶家取雄黄酒。
所谓雄黄酒,就是烧酒加上碾成末的雄黄泡制而成,端午一到,家家户户都有喝雄黄酒的习俗。
陶若筠酿的不多,毕竟家家酒坊这个时候都会卖,之所以自己也做一些,主要是供应天香楼,这是陶若筠和天香楼的约定。
陶若筠的果酒有特色,但是量少价贵,不可能全部改成酿果酒。于是陶若筠就想了个法子,既然想要好的果酒,那就要买一些便宜的白酒烧酒,价格与别家酒坊相同,也不存在吃亏。
所以在酿果酒之余,她就会酿一些其他酒。只是做烧酒,她一个人实在独木难支,暂时又没有帮手,所以做的就少了。
陶若筠帮着小二从马车上卸下坛子,又把已经装在坛子里的雄黄酒搬上马车,二人清点数量,写了字据,便算交割完毕。
等弄好这些,陶若筠让小二在院中等着,自己回屋取了装了枇杷酒的囊袋,倒一盅给小二尝尝。
“这是今年新酿的枇杷酒,往年没有试过,你先尝尝,要是没问题,你帮我把这个囊袋带回去给郭掌柜的,我这里合共三坛子酒,两坛子没溜,一坛子溜溜,价格偏贵些,看他可要。”
那小二用舌轻尝,咂摸着几下,又饮了一口,道:“不错,甜的很,香味足,肯定没问题。要我说你也别留了,马上就要端午了,今年热闹的很。我来的路上看见河里好几条龙舟,好多人围着看,估计端午那天人会更多。我节前大抵不会来了,你把酒全给我,到时候掌柜的跟那些人一推荐,没准都等不到端午了。”
说着那小二放下酒盅,帮着陶若筠去搬那三坛子酒。
“价格你跟我说一声,我带话给掌柜的,反正掌柜的信你。”
陶若筠应下,报了一个不低的价格给小二,又把那一囊袋的酒递给小二,叫他带回去喝,同时嘱咐他:“今年桑葚产的多,又便宜了,我前两个月去采买了不少,做了三大瓮,你帮我问问你家掌柜的,看他能要多少?价格同去年一样。”
那小二见了,忙收下了,高兴道:“筠姑娘放心,这酒啊就你一家有,我回去问了,指定还是全收的。”
陶若筠听了高兴:“好,那我先留着,等你掌柜的话。”
那小二应了,高高兴兴驾着马车走了。
只是陶若筠万万没想到,这三坛子酒给她引来不小的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