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红得有些灼目了,远处终于出现了车辆,像背景那抹红上蠕动着的小黑点,越驶越近。
身后立时兴奋起来,有人大叫:“快快快,放万响炮,给咱斩爷去去晦气!”
噼里啪啦,无数挂鞭炮齐响,刺鼻的硫磺味带起大团白色的烟气,像是大雾平地而起,镇山河和镇四海被鞭炮声惊地四处乱跑,叶流西又好气又好笑,向外围避开了些,拿手扫开眼前的烟气……
透过隐约的烟气,她忽然看到,那几辆车就快到跟前时,蓦地中途停下,有人惊慌失措地下车,然后是更多人冲下车,往其中一辆车边簇拥,还有人朝这头比划着手势,大声叫着什么,但鞭炮声太响了,耳膜处嗡嗡的,她听不到。
怎么了?
叶流西攥紧外套,走了过去。
她走得很慢,越走越慢,像是冥冥中有什么预感,不想走到那个再也无法挽回的终点,阿禾超过她冲了过去,然后,蝎眼的人也越过了她,蜂拥着围了过去……
等到叶流西走到跟前的时候,那里已经像坟地一样安静。
围着的人自发地让出一条道来。
阿禾站在打开的车门口,嘴唇煞白,她脚边的地上,蕴了一滩血,还不断有血从车沿边滴下。
叶流西轻声问了句:“怎么了啊?”
126、关内。流西
江斩死了。
死得从容而又有计划。
他在小花圃里剪了一大束花,说是要送给青芝当礼物,那花并不美,搭配得也怪,而且气味杂且浓烈,恰到好处地遮去了车里的血腥味。
开车的司机说,那束花的香味太冲,他的鼻子都嗅不出味儿来了。
上车前,有人给江斩搜了身,查看是否携带利器,连花都搜了,确认那些花没毒——大概也怕会出意外。
末了一切无恙,只临上车的时候,江斩向龙芝提了个要求。
他想单独跟她说几句话。
边上的猛禽卫想拦,怕江斩对龙芝不利,龙芝面色一沉:“我还用得着怕一个废人吗?再说了,他不敢的。”
他是不敢,他听说了一切,昌东的续命还要倚赖龙家,龙申又对这个女儿视若掌珠——青芝被她害得那么苦,都还没有对她动手,这就说明,青芝是有忌惮的。
他不想再给青芝添乱了。
龙芝陪着江斩坐进车里。
车门一关,车里就安静了,江斩语气温和,带凄凉和无奈,问她:“咱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的?”
一句话,说得龙芝眼眶发酸,她定了定神,回答他:“各为其主吧……但是江斩,你其实出身羽林卫,如果不是获罪,你跟我,应该是一边的。”
江斩说:“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只是想跟你说,我真的喜欢你,但情分就从这里断了吧,以后大家就是敌人了,好了,我说完了。”
车窗映上晃影,那是等在外头的人有些不耐烦了。
龙芝抬头看江斩,四目相投,江斩伸手抱住她。
龙芝没有拒绝,她下巴搁到他肩头,阖上眼睛,不忍心看到那个空的袖管,回到蝎眼之后,叶流西应该会帮他装上钢筋铁骨的吧。
江斩手臂虚搭住她的腰,撩开她披风,食指和中指朝下微微搭挑,把她腰侧的匕首轻轻带了出来,不动声色地塞进车坐垫里。
时间差不多了,龙芝开门出去,换猛禽卫陪他坐后座,因为龙申之前交代过:送还江斩的时候,你就别和他同车了,免得叶流西看见了不高兴。
江斩目送她离开,目光缱绻,这缱绻让她神思恍惚,甚至产生了错觉,觉得这也许并不是两人情分的终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也许来日还有机会再续前缘。
……
车子开动的时候,江斩用外套盖住身体做遮掩,对边上的猛禽卫说:“我睡一会,快到的时候你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