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江家在地牢里等来了最后的宣判,江父当场昏厥了过去,牢头在边上幸灾乐祸,说:“你们江家这是遭大难了啊,这跟灭满门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是啊,小孩子都知道,魂魄山门,收魂葬魄,进去了就出不来,判入黄金矿山,等于是被判了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割下最后一刀的凌迟。
大帐里的那些矿工,同他初进时相比,已经换血过半了:有病死的、夭折的、老死的、塌矿时被砸死的——从前他最奢侈的愿望,也不过是能活得久一些,老来都可以给青芝送吃的。
从来没想到过,黄金矿山,会给他开生门。
不是,是青芝给他开了生门。
黄金矿山都没能收了他们的尸骨,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江斩喃喃说了句:“青芝,咱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124、关内。江斩
逃离了黄金矿山,好日子并没有兜头照脸扑过来——没有户籍,抱了满怀的狗头金也没法进黑石城逍遥。
两个人花了点钱,从黑市买了两张过迎宾门的路条:从黑石城这头过迎宾门,大抵就像发达国家居民流往发展中国家,盘查手续松垮得多。
江斩记得,出了迎宾门,那头是个望不到边的大湖,他兴奋地对着湖水大喊大叫,在黑石城时,他从来不知道天地可以这样阔大。
兴奋完了,他抱着满装了狗头金的行李包过来找青芝,小金蝎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金蝎认主,从不跟青芝以外的人亲近,但几年下来,对江斩也熟了,并不介意跟着他乱跑。
青芝正坐在湖边,嘴里衔了根芦苇,眸子里映着湖面上粼粼的光。
江斩说:“青芝,我们可以过好日子了,这么多狗头金,我们可以买好多房子了,还能买好多铁皮车。”
青芝斜乜了他一眼:“有狗头金你就满足了?我们现在连身份都没有,去哪都是见不得光的地老鼠,你家里的仇不报了?我家的仇我还惦记着呢。”
江斩不吭声了,过了会说:“那你说怎么办?”
青芝吐掉嘴里的芦苇:“哪最乱,哪就最方便发迹,你说,现在关内最乱的地方是哪?”
那当然是胡杨城了。
据说胡杨城在东北边境,城外有大片死人冤魂化成的枯树,枯树林中藏着传说里才有的妖鬼,那是荒蛮地,也是长久以来的流放地,那里有身背人命的悍匪,也有行事狠辣的狂徒。
青芝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怕,就不用去了,我分你一半狗头金,够你过到老了,娶十个老婆,生二十个孩子都养得起。”
江斩脖子一梗:“谁说我怕了,我当然要去,我其实老早就想见识见识那种地方了,人家说,能在那种地方混出头的,都是能人。”
其实他从来不想见识那种地方,之所以说要去,只不过是因为青芝要去罢了。
她去哪,他就应该去哪的。
到了胡杨城,他才知道,青芝是有备而来的,她有一个名叫“蝎眼”的组织计划,那些漫长而又漆黑的穴居夜晚,这个计划已经在她的不断畅想中,完善成了一个庞大且等级森严、无所不能的、让黑石城闻风丧胆的大帝国。
说起这个计划的时候,胡杨城在下脏雨,两人穿得破烂,躲在人家的屋檐下避雨,青芝讲得绘声绘色,眼睛亮晶晶的,屁股底下坐着那袋狗头金——胡杨城里品流复杂,财不能露白,没能确保绝对安全之前,有钱也不敢拿出来花。
青芝是个天生的煽动者,江斩被她说得血脉贲张,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对她的感情:反正,她旗子往哪指,他就往哪奔,哪怕前头是万丈深渊,掉下去了都甘之如饴。
凭着有钱和敢拼,两人身边很快聚集起第一批有生力量,这一批人里,最精锐的几个,被吸纳进了金蝎会,蝎眼初具规模,也恰恰是在这个时候,青芝跟他商量,要推他上台面做蝎眼的首领,自己则全面隐形。
原因是,她要着手一件大事。
出关。
江斩觉得,青芝就像个谜一样,秘密一个接着一个,出关这种事,他从小就被教导是不可能的,“出关一步血流干”,据说历史上确实有人试过,最终都风干成了关外大漠里来历成谜的干尸。
他听到的故事里,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