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有那种玩意儿?”大壮想到了地球科技肯定能迅速实现3d打印,但没想到连这么个海上仓鼠球上都能塞上一个。
“这种高级纳米材料铸造设备本来确实没在‘海湖庄园’号的建造蓝图里,但当初为了模拟太空环境飞船舱室对接,浮岛平台的外层舱室都是可对接拆卸的,在cco接手之后,就陆续把一些休闲用模块拆掉,换上了这些功能性舱室了。”小李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介绍。
“很快前面就到了,但是还有些小问题,比如我们平台上没有医疗条件。。。”小李推开一侧房间的门,应该就是打印室了。
但是开门后,小李的后半句话被噎了回去。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难受,走在后面些大壮不知怎么回事,以为是纳米打印机出了什么问题,他跟上两步往房间里望了望,然后知道小李为啥沉默了。
“你好,鲍勃先生,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大壮尽量礼貌地跟房间里已经站着的家伙打招呼。
“来的很快,面壁者,我以为你还要再在病床上躺几个小时。”他看起来也挺惊讶能在这碰见大壮,不过很明显他不太欢迎大壮的到来。
“刚刚有老朋友来看我,和人交流总是有助于康复的。”大壮打着哈哈,他对鲍勃实际上真没什么恶意,即使鲍勃对大壮抱着明显的敌意,但是从结果来看甚至是大壮的救命恩人,而当上面壁者之后甚至之前,大壮树敌估计就不知道多少了,鲍勃实在排不上号。
“只是大部分时候,还有些时候只会让人觉得恶心。”鲍勃很明显没打算领情,把话聊死了。
大壮撇嘴,不再自讨没趣。他把视线从鲍勃身上移开,看看这个“纳米打印室”到底长什么样。
其实这整个舱室和其他舱室的差别并不大,很明显的模块化标准房间,只是从中间用透明的材质隔断,一半是操作控制台,里面一半则是打印室,打印室中间有个平台,周围有一些机械臂式的喷枪类装置正在慢慢打印什么物件。
和大壮印象中的一般3d打印设备没什么不同,只是更大且原材料更高级些。机器不是鲍勃在操控,控制台前还有两个cco工作人员,两人正在专心工作,完全没在意三个站在身后的家伙间不算和谐的气氛。
而鲍勃看来也不是准备在这儿观摩学习,而是对正在打印的物件原型更有兴趣:另外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像是大号微波炉的容器,很明显冒着冷气,似乎有什么仪器在上下扫描,那是条断臂,很明显就是大壮的。
原来他只是来观察“战利品”的。大壮对鲍勃的恶趣味没什么共鸣,甚至觉得有些恶心了。
“打印一条手臂还需要实时扫描吗?”大壮对3d打印不甚了解,但觉得应该只要模型建好,剩下的交给打印机就可以了。
“什么?不对,这条扫描的手臂是等会儿给面壁者大壮准备的,正在捕捉骨骼和肌肉数据,现在正在打印的是另一件东西。。。”其中一个操作员听到了大壮的提问,但他没有回头过来看看是谁在问,只是例行公事地回答。
“‘水手’的食指,或者说食指的替代物。”鲍勃替他把话说完。
“你们之前把我带出来时的那个行动队员之一?他。。。的食指怎么了?”大壮没想到鲍勃愿意接他的话。
鲍勃戏谑地转过身子直视大壮:“救你的时候他瘫痪了一个守卫,而我们亲爱的组织本来没给我们制服人的武器装备,猜猜看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看来这次行动还挺废手的。”大壮难以想象用一根食指怎么让一个警卫失去行动能力,但俏皮话他还是会说的。
“少自作多情,小子,那时候他的食指早就是根冰冷的棍子了,这次只是换一根而已,你不值得我们交出身上的某一部分来拯救。”鲍勃似乎又开始愤懑,恶狠狠瞪大壮一眼后,笔直地出门离开了。
“打印好了我给你送去!”另一个操作员听到两人对话和鲍勃离开的动静,转过头来对已上走廊的鲍勃喊话。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然后操作员转头看向大壮,解释说:“‘肉体完整癖’,鲍勃这人其他都挺好,就这点和他那股子‘骄傲美国佬’的态度挺招人烦的,别放心上,大壮先生。”
“什么癖?”大壮没听懂这么个词。
“忘了您还不知道,纳米材料发展和对人体神经系统的研究的结果让现在各种义肢的性能和身体契合度都变得很高,但是对此感到恐惧排斥的自然人也挺多,还有挺多人公开反对这种把义肢设计的比原装配件在某些性能上更好的趋势,我们这些搞相关领域的人就开玩笑叫这类人‘肉体完整癖’。”
另一个操作员看是大壮来了,也转过头来补充道:“其实鲍勃这种有过服役经历的人还坚持肉体纯正派的情况挺少的,在前几年一届残奥会上,义肢选手破了游泳世界记录后,社会上两派人间的争论就多起来了,而军人和叛逆少年是对纳米级义肢接受度最高的。
“很多人甚至想过去黑诊所主动截肢,就为了客制化义肢带来的机能和个性,当然各国都立法限制相关规则,比如商用义肢强度范围啦,主动切除的身体器官义肢的相关条件啦,于是有段时间网上甚至出现了些教大家怎么‘医疗事故’来保证被动截肢的教学。”
另一个操作员受不了他同事卖弄经验的姿态,直接对他的话题进行了总结:“据说‘水手’服役时手指受过伤不太灵便,在退役后是最早那批主动截肢换义肢的人,这就是为什么,提到‘水手’的义肢,有‘肉体完整癖’的鲍勃这么敏感的原因。”
更深层次的原因估计还是和他儿子的残疾有关吧,关于鲍勃的“肉体完整癖”,大壮有些自己的判断,当然也可能只是一个固执者跟自己过不去的表现,就像他还抱着“美国人”这个身份认同不放一样。
不过这估计只是又一个科技发展太快导致社会跟不上变化的例子罢了,没人乐意生活在一个社会框架一直被打破的环境里。
其实大部分人需要的仅仅是时间适应,但是大壮只有短短不足四百年,人类只有短短不足四百年,注定还有更多人要迷失在科技蔓生出的茂盛伦理丛林里,这又是人类必须付出的代价之一,只是这次付出代价者和大壮对上话了。
而且这种关于义肢异化人类的议题探讨,总让大壮觉得自己仿佛在什么赛博朋克的世界观里。好消息是,大公司都被收拾干净了,坏消息是,轨道上有个说不定比公司可怕的家伙。
大壮叹口气,把思绪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他问操作员什么时候能拿到义肢,操作员却跟他解释拿到义肢也不能马上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