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你为什么不对你们自己的军队抱有希望?
泰勒当然理解了,但他更在乎另一件事:他知道我的下一站是去西亚找拉登?泰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现在共同的敌人在遥远的宇宙,大壮先生,现在我们都是战友。”
“我知道我知道,”大壮没能看到泰勒吃瘪的表情有些失望:“只是年轻人都喜欢开一些带政治倾向色彩的玩笑,理解一下啦。”
“没关系,我以前工作中遇到的敌意比这更多,但还是容我再问一句,我们的目的地是哪?”
“川西,那里刚刚扑灭了一场森林大火。”
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县医院外面,大壮正因为高原反应干呕着。
这里的空气很清新,阳光很灿烂,但跟泰勒接触到的大部分地区比起来,都太落后了。
他想起他在作战报告里见过无数次的西亚的贫瘠山岭,这里的山川更葱翠一些,使其显得更有生机。
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亲自站在这样的地方,跟外交场合的红毯与各类昂贵木质或石制地板的感觉完全不同,他感觉自己隐约明白大壮带他来的目的了。
县城破旧偏僻,道路也有些泥泞,下了国道,他们还在当地武警过来接人的警车里颠簸了两个小时才到。
来时路过一片山头,路旁一片湖泊反射着高原上才有的纯净蓝天,两旁墨绿与翠绿交替的树林正蒸腾着几缕纯白水汽,那是一种自然原始,但瑰丽绚烂的美。
泰勒在飞机上得知这片地位置毗邻九寨沟,没想到即使是周边也有如此景色。
在他欣赏风景时,陪同的武警指向远方的山头,说昨天烧起来的那片山火,就在那片山头的后面一公里左右被扑灭的。
但车子没把他们送往火灾发生后的山岭,而是县医院门口。
这个白色瓷砖已经泛黄,带着古旧蓝色玻璃窗,由石块封水泥码起的院墙守护的二层楼建筑,就是整座县城最大的医院了。
陪同的县支队领导让他们在门外等等,不久后一个手臂缠着绷带的小伙子被送到了大壮他们面前。
领导介绍这位年轻人叫达子,是本地人,昨晚扑火的时候遇到风向突变,队友又崴了脚,是达子把人半扶半扛给救到安全地带的,手上的伤就是救人过程中被烫伤的。
达子想用受伤的右手敬个礼,却被扯到伤口疼的呲牙,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他的脸上除了长期在高原紫外线下会有的紫红色质感,还有长期在户外才会有的黝黑印记,除此之外就是带着两分腼腆的质朴笑容。
达子用带有很重口音的普通话跟大壮他们打招呼:“领导好!”
在一旁干呕的大壮缓了口气,擦了擦了眼泪,说:“哪是什么领导,倒是我们,听到你的英雄事迹,特地来看望你一下罢了。”
“嘿嘿,电视上看过你们,都是救全人类的大领导。”达子听大壮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憋了半天,说:“那不算啥子事,干消防的嘛,就该是做这个的嘞。”
“你不怕吗?”泰勒问,听见英文,达子有些手足无措,用求助的眼神把在场的人扫了一遍。
柯颖赶紧跟他翻译,他才回答道:“哪有不怕的,昨天晚上那个火窜的,两三楼那么高,看着都吓人得很!但是你不去扑哪个扑?你不去救哪个救噻?干到这个工作了,顶着脑壳上就对了。”
“你很勇敢,有现代社会罕见的奉献精神。”泰勒评价道。
听到表扬,达子又露出了他的质朴笑容,说言重了,这是每个消防人员都该做的,还说都不如老队长做得多。
泰勒追问老队长在哪,旁边陪同的支队领导才补充说达子口中的老队长是半年前支援凉山山火殉职的老消防,离退休只差一年半了。
直到再次上车,泰勒都没有再说话。一直到成都机场,两人要乘不同航班前,泰勒才问大壮:“你觉得这样的精神,在全面倒向失败主义的人类社会可以再次培养出来吗?”
大壮回答:“您还是没搞懂,泰勒先生,这不关乎失败主义或者胜利主义,也不关乎您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民主或专制,我只是带你去见了一位主动承担起责任的英雄,仅此而已。”
“您是说必胜的信念,不是人类选择自我牺牲的前置条件?”
“我是说,这不是一个缺乏奉献和英雄的时代,以后也不会是,确保这件事也是我现在在做的事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