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的疯、静的静、急的急、闲的闲。
只有长安城中,现在是饿得发慌。
官仓、民仓,甚至老鼠洞,都被长安城内的十几万军民挖了个底朝天,满街的公卿撸起袖子上山去薅野菜。
就连皇宫里的皇帝,也只能吃到太仓里仅剩的一些曲饼,聊以充饥。
一边吞咽着曲饼,一边问道,
“曲公、索公,现在形势如此,长安粮尽,连朕都只能吃这些压仓的曲饼,可想而知,城中军民是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不如趁着刘曜还在渭水河整训队伍,就食秦州,和南阳王兵合一处。”
曲允有些被司马邺说动了,从城头到宫门的这一条路,他走了很多遍,但这一次每走一步,都希望有个地缝能把自己摔进去。
曾经繁华的长安街道上,只有零星的一两家店铺还开着,里面的伙计也是趴在案上,怎么推也不醒。
实在是被曲允搞烦了,就拿手敲敲边上的价目牌子。
牌子上涂涂改改的写着——米一斗二两。
曲允大方的甩出一锭银子,想买些米给皇帝改改口味。
伙计支起半个身体来,看了看那锭银子,又敲了敲那块木板子。
曲允这才看清楚,在‘斗’和‘二’之间,还有一个‘金’字。
世道越乱,金越贵,现在的长安城,一两金都已经能换千两银了。
曲允这一锭银子,可能也就够买几十粒米的。
曲允无趣的退出米店,刚想着派兵来抢,就被人推倒在地,脸也被一双双臭脚踩了又踩。
曲允再站起来时,米店就只剩下伙计抱着那块价目牌,还有一地的尸体和鲜血。
这要是在平时,曲允肯定会派兵来抓住那些人。
但到了现在,曲允只能上前把伙计的双眼合上,叹息了一声,又继续往宫里走。
曲允想的入神,一时间忘了搭理二人。
索綝拽了拽曲允的袖口,说道,
“曲兄,你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哦,那个司马保是什么人?如果到了秦州,陛下还能有活头,他早就想着取而代之,这些年那次来勤王不是拖拖拉拉。陛下,南阳王连自己父亲都不愿相救,陛下真觉得他可以依靠?”
司马邺眨了眨眼睛,索綝这次回来之后,也是变了不少,都开始问询自己的意见了。
“索公,现在长安还有多少粮食?还够全城百姓吃多少时日?朕这几天看,连宫里的侍卫都饿得贴墙站岗了,朕就把话挑明了吧,要是能保全性命,这个皇位未必不能禅让给南阳王。”
“陛下,你把事情想简单了,你把人想得太好了。现在不管是秦州的司马保,凉州的张寔,还是江南的司马睿,他们都想要一个正统,但绝对不是陛下禅让的正统。他们想要的是长安沦陷、陛下殉国,这样他们才好竖起复仇大旗,收拢百姓、吸纳士族。”
索綝给司马邺分析着天下的局势,司马邺摇了摇头,说道,
“不可能的,朕对他们的封赏不可谓不厚,而且大家都是至亲骨血,从武帝灭吴到现在,也不过三十多年,他们一定是遇到了困难,才迟迟没有援兵到来。”
“陛下,你也该醒醒了,不会有援兵了。”
“索公,你为什么这么说,你昨天不是还是张寔的大军已经过了略阳郡吗?不日就能到达池阳,到时候三州并力,定可驱逐刘曜。”
“陛下,那是臣为了稳定人心,说得谎话,臣得到的真正情报是,张寔的叔叔西海太守张肃病逝。”
“他年纪也不小了,又在西海郡那等险恶之地,病死不是正常的嘛?这怎么能说明张寔的援军,就不会来了?”
“陛下,臣实话说了吧,前几次到长安的凉州兵士,就是张肃的亲兵卫队,张寔从来就没有想过支援长安,他只是想用这个当借口,不断的去讨伐略阳、安定这些地方的羌氐部族,劫掠他们的人口牛羊。”
“什么?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如果不是他和司马保不断的压榨倾轧羌氐部族,刘曜也做不到只是招招手,这些羌氐部族就拎着脑袋给他卖命。”
“索公的意思是张肃的死,是张寔杀一儆百?”
“正是,陛下,张肃太守说过狐死首丘,人不忘恩,要亲帅大军出凉州,却被张寔用年岁的原因劝住。张肃太守自然不肯罢休,就发西海郡兵,取道出凉州,结果在出发之前,喝了张寔的送行酒,没上凉州路,却上了黄泉路。”
“那,还有南阳王哪?他不是已经派胡崧入驻槐里了嘛?”
司马邺瞪大了眼睛等待着索綝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