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感觉根本跟不上对方的节奏,但这意味着这位讨厌鬼探员该离开这里了……吧?
不,肯定不是,因为这家伙又在用他从不隐藏的促狭神态盯着自己了。年轻军官感到一阵无名火起,然后来自直属上级的命令浇灭了这把火。
他接通植入式终端,信息涌入脑海:“根据pdc联合调查方情报,现对面壁者泰勒遇袭案的嫌犯证据展开搜查……”
而据军官所知,pdc唯一那位“联合调查方”明明才在自己面前做出疑似毁坏证物的行为。
他知道自己脸上的疑惑掩藏得并不好,因为对方在笑。
“如果你等会儿回驻地报到时能载我一程,我就回答你的问题。放心,顺路的。”章泽权拍拍年轻军官的肩膀,让军官回过神来。
军官深吸一口气,同意了。
设置好目的地,军官用尽量礼貌的态度向章泽权提问。章泽权却一改之前的傲慢态度,居然很坦诚地说出了推理原因:
“因为我比你们和你们的AI多知道一个信息:pdc绝对不可能使用天基激光武器瞄准地球目标,更别说还是面壁者了。”
毕竟有韦德那档子事在前,所有pdc武装力量对地球的打击都已被大壮命人严格把控,不可能出纰漏。一丝可能都没有,毕竟那也是其他章泽权们的职责范围,章泽权绝对信任自己。
“但袭击造成的伤口很明显来自激光武器,还有入射角度……”军官提出质疑,他还困在AI给他的思维定式里。
“那是板上钉钉的,所以至少直接‘击伤’面壁者的是一道从上方射下来的激光,但它不来自轨道或者高空,必然更近。”
“但我可以保证我们当天的安保调度与警戒都符合标准,可视范围内不可能有显着威胁,更何况市面上所有达到远距离瞬时致死功率的激光武器都有实时联网的死绑芯片,物理层面地杜绝了暗杀可能性。”
“所以你现在还被这两个问题困扰:一,为什么激光依旧来自上方;二,为什么这次不来自pdc的激光袭击能绕开地球上用量子纠缠效应绑定的武器启用痕迹。”
军官严肃点头,他这一辈军人都受过足够的技术教育,知道目前的情况如果属实,很可能代表着几十年没出过纰漏的高杀伤武器管制机制出现了巨大漏洞,这可能比面壁者遇袭更可怕。
“放宽心,朋友,情况没你想的糟,因为这次袭击的问题是光不走直线。”
原来不是武器管制机制的问题,是物理学的问题…军官感到这下真不能放宽心了。
章泽权见对方如自己所愿地误解了,这才从身上摸出一小块透明碎块,在军官面前晃了晃说:“再给你最后一个提示,朋友,这都猜不出来我可就公布答案了。”
那是一块指甲大小,云母片样式的玻璃。本身很通透,但似乎有一层油膜样的镀层,在某些角度流转出彩虹的光芒。
一块碎玻璃?军官皱眉,这和光走不走直线有什么关系?数秒后,在章泽权张嘴解释地前一刻,军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因为多层介质膜光栅镜片!不止可以用来偏折不同频差的激光束,还能将多束激光合成增幅为单一混频激光束……”军官发现自己找到了答案,他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推断说出来,觉得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阴谋,然后突然想起对方作为提问者,肯定早就想到答案了。
只要加上多层介质膜光栅这一变量,就可以用不受高杀伤武器管制系统监控的老式激光发射器,甚至是多个处于不同位置的激光发射器进行组合达成高功率激光攻击的效果。
只需要一个载体,一个可以引导激光发射器瞄准与调节光栅聚焦的、距离泰勒够近的、在泰勒上方的、方便销毁证据又不受人怀疑的载体。
一个被简单改装过的安保无人机恰好满足了所有条件。而激光高温或者某种自毁程序可以合理地销毁掉所有证据,只留下一些“寻常的”玻璃碎片被忽视。
军官想到这些,重又对身边的探员产生了尊敬之感,之前他的不礼貌都成了聪明人的个性,就连他把证物私自带出证物间的事也可以被忍受了。
接下来,只要出动力量去找到那些隐蔽的激光发射器,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黑手,破案立功了。
军官的逻辑其实没问题,但章泽权之所以抓紧时间独自调查完这些事而不和军官沟通,更多的考量在更深一层:或许架设多架老式激光发射器可以独力完成,但无人机的改装与面壁者路线规划的泄露必然说明安保系统中有内鬼。
不过至少从军官那不怎么掩饰的微表情来看,他不会是参与者之一。
无论如何,在泰勒的人马宣布泰勒“没死”,以及安保部队出动大规模搜查的情况下,袭击者们都应该得到消息开始准备跑路了。
“打草惊蛇”大部分时候不是好主意,但恰好章泽权在南美这些年,知道大部分受惊的蛇会钻去的地方在哪。所以他准备守株待兔。
又是沉默的一段路程,军官把章泽权送到了目的地,然后恭敬道别后驾车离开了。
章泽权活动下身子,看着眼前这片枪铁色的柱状高楼建筑群,它们有着树冠一样的上层延伸结构,被冠上了“合金亚马逊”的名号,里面有一位已不会再认识他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