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有这个天分,她要进宣传队,得比我强多了。
华援朝想着向梦佳萍看去,没料到她正扭脸看着自己,四目相对,不由得激灵灵都打了个寒战。
俩人并肩向厂区走,默默各自想着心思,没再多话。有时候,钟情的男女在一起,此时无声胜有声。
期间,梦佳萍始终没问他在宣传队出了什么事。多年后,华援朝想,她一定听说过宣传队的批斗会。只是,她心地太善良,不忍心揭别人的疮疤。
其实,也正是她的心地善良,为她一生的苦涩埋下了伏笔。
男人善要饭,女人善养汉。信否?
清明已过,终于熬到宣传队解散了。华援朝的感觉是出了笼子的小鸟,其他的人,大多唏嘘不止。
解放了,终于解放了!
华援朝心里带着欢呼回到了家。
星期天,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现在除了宣传队的批斗会、检讨书、批斗资料是否放进了档案的灰色阴影除外,华援朝年轻的心充满了欢乐。十七岁,毕竟这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嗐…少年不知愁滋味…谁说不知?宣传队的批斗会成了他的梦魇,绳捆索绑着年轻的灵魂,扭曲着他的人生。
星期天,过得很快。吃过晚饭,天就开始朦胧黑。全家心情都很不错,远在徐州市西部矿区工作的父亲,休班在家,天伦之乐,能不愉快?他老人家可是两个星期才回家一趟,刨去来回路程,满打满算,在家也就是一天多点吧。
梦佳萍是在家家都亮起灯光时,来到华援朝家的。
父亲乍看到明眸皓齿,苗条娉婷的少女来找儿子。先是一惊,而后浮现出慈祥的笑,和母亲颇有深意的对视一眼。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和来人打了招呼。
进了华援朝的住室,看到他欣喜的让座倒茶。梦佳萍摆着手:别忙活了。我今天找你有事!走!
不等华援朝反应过来,趋前一步做着请的手势。看样,华援朝要是不起身,她就要动手拉人。
什么事?柴火堆起火似的?
华援朝嘟囔着,穿起外衣。
梦佳萍的家在新工区的东边,靠近东山坡沿的地方。这里的房栋相隔的更远,家家都在自己家的门口圈起了小菜园。灯光也没有华援朝家所在的区域多,四下里黑黝黝的。
华援朝住的区域,大多是知识分子,赫赫有名的大学老师居多。梦佳萍家的区域,基本都是煤矿工人。
进了家门,没等华援朝开口,梦佳萍就冲正在忙活的中年妇女喊:妈!这是我同学,现在是同事。然后转脸对华元朝介绍说:这是我妈,这是我大弟弟。呶!在床沿坐的是小弟弟,才上小学。
梦佳萍的妈妈,上下不住打量华援朝,眼睛里满满都是慈祥和欣喜:好孩子,快屋里坐。
华援朝被看得满脸火辣辣的,手脚不听使唤,僵硬的坐在长凳子上,只是尴尬的傻笑。
大弟弟没有眼色头,见到华援朝很是亲热,满满的一脸笑意,没话也要找话说。
大弟弟认识华援朝。
华援朝会拳,是他这个大孩子的偶像,虽然从没有说过话,远远的羡慕的目光可没少送。
送华援朝出门的时候,梦佳萍喜滋滋的对母亲说:妈,我去送送。没等母亲搭腔,就一蹦三跳的出了门。
好多年后,华援朝回想梦佳萍当时的心思:她是想让母亲看看自己,是少女的炫耀。
路很黑,脚踩到雨后行人踏乱的干土喽路,曲离绊珂的,只能缓缓而行。
华援朝没话找话说:你自己走这样的黑路,不害怕?
害怕什么?你看现在哪家不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你呀,小心过火了。
看到华援朝不吱声,担心自己伤了他的自尊。臧佳萍忙又补充说:咱们国家形势一片大好,美帝苏修亡我之心不死,面对革命洪流也只能是螳臂挡车。
华援朝还是没有出声,他感到这一段时间,梦佳萍好像变了。到底哪里变得,他也说不清。
别傻愣着了,给你。梦佳萍说着,把一个信封似的东西塞到他的手里:我盼你喜欢它,能珍藏一生,但不能给其他人看!
什么东西?华援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
到家,你拆开一看,不就知道了吗?梦佳萍狡黠的笑着说,支离破碎的住家户散出的余光里,她的面部表情斑斑驳驳。得意、笑意占据了主题,很是神秘。
眼看已经走到红光小学的围墙的西南角,梦佳萍还没有住脚的意思。华援朝沉不住气了:别送,你一个女孩子家,自己摸黑走回来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