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被竖在了床头柜上,骏秀故意将工作证随意丢在对讲机旁,银色的警徽借着白色的月亮格外显眼,他酷酷的说了句:“今 晚床让给你睡,我先洗澡了。”
不知为什么,施磊瘦长的萝卜脸有些扭曲,眼看就要变成香蕉了。
骏秀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情,因为在骏秀洗完澡走出卫生间后,施磊用雷动的鼾声对骏秀的谦让表示答谢。
灯光已经被调暗,骏秀在地毯上覆一层被褥,双手枕在还未干透的头发下,开始校对自己的生物钟。
不知是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还是因为一把热水澡冲去了所有的倦意和困怠,今晚的骏秀难以入眠。辗转反侧之际,案情和卓凌 交替骚扰着他想安静的头脑,他考虑着凶手如何完成两次袭击,想着卓凌现在身在这座深宅大院的何处。
胡思乱想也许是给自己最好的一帖安眠药,就在迷迷梦梦之际,手机接收到了一条短信息,发件人名叫蒋晓青,但骏秀对这个名 字印象不深。翻开手机盖,刺眼的屏幕上一行蝇头小字:
明天是我的生日,假如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吃饭吧。
信息的最后是个俏皮的笑脸符号。
骏秀努力回忆这个半夜发信息人的名字,无奈难以抵挡的睡意袭来,在施磊粗鲁的摇篮曲中,他安然进入了梦乡。
4
一声尖锐的叫声代替了古老的鸡鸣,骏秀不顾难舍难分的眼皮,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这个清晨并非阳光明媚,昨晚的繁星预告着今天的阴晴,顶棚玻璃外灰蒙蒙一片,所以房间里并不怎么明亮。
床上没人,施磊去哪里了?
一盆大蒜从床的另一边竖起,怒发冲冠的施磊揉着眼睛,用充满睡意的嗓音问道:“这大清早的,怎么回事啊?”
“我去看看。”骏秀按着生疼的背心想,早知道你这睡相,我就不睡硬邦邦的地板了。
出门沿着昨天走过的走廊,一直向前可以到达门厅,骏秀没有忘记。白天走廊里的灯被关掉了,这座钢结构的现代建筑,顺应环 保的潮流,尽可能节省能源使用天光来照明。一侧的落地玻璃外是木地板的门廊,门廊外是植被覆盖的庭院,植物修建成各式各样对 称的造型和形状,庭院如盆地般被”塞汶山庄”抱在怀中,这边走廊能看到山庄另一侧与走廊垂直墙面上的窗户。
骏秀快到门厅的时候,走廊最靠近门厅的房间门突然打开,一个女人冲了出来。
骏秀刚想喊“卓凌”这个名字,才发现认错了人,她和卓凌乍一看有几分相似,只是她稍稍矮小些。她衣着暴露,长发用一只发 夹固定在脑后,一件低胸的睡衣根本遮盖不住她丰满的身材。
骏秀不好意思的把目光投向别处。
门厅的叫喊声再一次响起:“救命!快来人啊!”
女人有些犹豫,虽然害怕可她还是决定要去门厅瞧一瞧,她故意放慢脚步等待骏秀走到前头。
脚下象牙色地毯柔软的感觉消失,几步台阶下是铺着大理石的门厅,坚硬而又冰冷,就象此时站立在那个圆形水池边的几张脸。
水池中暗藏的喷头散出剔透的水花,荡漾开的涟漪化开、相切、最终消失在那座雕塑的脚下。而所有人的目光停留在那条长着许 多个脑袋的龙上,他们的眼睛中充满惊恐和慌乱,骏秀机械的转动脑袋,向那个水池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一眼,身为警务人 员的骏秀也难以抑制胃部的翻腾,耳边的说话声如受到了干扰似的不清晰,像有只蚊子在脑壳里盘旋,“嗡嗡”直作响。
门厅发生的事件犹如走进但丁描述的炼狱般令人毛骨悚然,那条飞腾在水池上的龙朝天空挥舞着龙爪,它硕大无比的龙爪上俯卧 着一具中年女性的尸体,白色的衣摆湿漉漉的耷拉下来,手指扭曲成痛苦的曲线,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一定是惊恐的。贯穿身体的爪 尖微微露出背脊,红色的血无声无息顺着光滑的雕像流淌,美丽的鲜艳被水滴渲染变成了粉红色,整幅画面散发出神话般的恐怖气味 ,希腊传说中的恶龙托举着纯洁的圣女,鲜血是最奢侈的祭品,祈福的祭祀在众人面前残酷的开场了。
水池边站着两男一女,方才的呼救声正是这个四十多岁女人的喉咙里发出来,她的双颊因为喊叫时缺氧而涨得通红,双唇止不住 的抖动,她奇异的花哨服饰在色彩单调的门厅里格外醒目,骏秀首先注意起她来。
之所以用“奇异”这两个字来形容她,因为她一身波西米亚风情的裙衫是骏秀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打扮。色彩斑斓的裙衫下摆层层 迭迭,做工精巧的褶皱从紧束的腰际开始绵伸,扎起一条挂着琐碎亮片的银质腰带,符合黄金比例的分割线于是恰倒好处的设定在了 女人上身和下身之间,整件衣衫上绣满蓝底碎花、古老符号以及豹纹,光鲜到眼花缭乱。右手中指一枚镶嵌钻石式样古老的银戒上, 和整体的风格有很大的反差。她长长的卷发用一条彩虹颜色的丝巾扎起,用一串红色的挂珠掩盖了松弛的脖颈。要不是脸上皱纹的出 卖,骏秀要猜出她的真实年龄还真不轻松。
两名男青年年纪相仿,可面对着同一具尸体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身材高大稍显肥胖的那位,他长着一个大大的鼻子,这让脸 上其他五官看起来都很小,双手拢着两鬓翘起的头发,他专注的看着水池,对尸体的惨状却是熟视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