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朔心头立时一凛,浑身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发出一级警报。在这样诡异的状况下受制于人还是第一次,他还在想着对策,谢萦的竹管已经在手心清脆地一敲,断喝道:“报事官!”
就在那一刻,兰朔发现自己张开了嘴。
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地,他的喉咙里发出声音:“有。”
谢萦道:“所报何事?”
兰朔口中发出陌生的回答:“大老爷起马了。”
谢萦又问:“正是不错,是大老爷起马了。到何方路上来了?”
兰朔又答:“到东方路上来了。”
谢萦点头,“点动幽冥众兵,还需快马加鞭。”随即竹管一敲,她又是一声清喝:“恭迎大老爷!”
谢萦的帽子已经在火里烧成了灰,此刻她一身鲜红蟒袍,口中唱词拖着长音,听起来简直像是古装剧里那些高喊着“皇上驾到”的太监。
她那张脸分明白皙娇嫩,带着活泼的生气,可看起来却比周围幢幢的鬼影还要荒诞诡异。兰朔还没来得及多想这些唱词的意思,就发现自己的双脚正在不受控制地走向她。
明明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竭力抗拒,可兰朔根本无法控制身体,他缓缓迈着步子,停在了烧焦的蒿里山边,屈膝半跪了下来,伸出了手,按在地面的灰烬上。
焚烧后的碎屑带着刺鼻的焦味,甚至还带着烫人的余温。双手被驱使着,兰朔拨开了表层的灰烬,撇开那些断成几截的树枝,他看到了在灰烬下面埋着的东西。
不……不能碰!有危险!
在完全看清它之前,兰朔脑海里已经响起了极其尖锐的警报。那是曾多次险境带来的野兽般的直觉,即使还未知全貌,他也知道……面前这件东西不对,非常不对!
纸钱的灰烬扑簌簌地散落下来,兰朔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张面具。
一张长45厘米、宽30厘米的傩戏面具,表情作忿怒相,暴珠怒目。和那些鬼脸人戴的一样,它是用纸浆一层一层拍出来的,同样显得陈旧不堪,边缘处有撞角,而且因为风化而显得很脆。
但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这张面具格外与众不同……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本该用剪刀豁开空隙的三个地方,全都没有应有的孔洞。比起面具,这更像是一张压在人脸上的纸板。
而且,面具上长着无数血红色的脉络,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横纵交错,像密密麻麻的蛛网或者裂纹。
它在呼吸。
看到它的第一眼,这个荒谬的念头涌入了兰朔的脑海。这是一个完全不搭边的词语,可是面前的这个东西,那些细微如牛毛的血红色脉络,像人脸上遍布的血管一样,让这只安静枯朽的死物,变得像一只活生生的、正在呼吸起伏的人面。
这张面具……它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