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祝你早日初恋。”
18.没事逗自己
我这两年出书,宣传,签售,一直都避免去长沙。我清楚采访点点的感觉,不想陈梦溪也会有同样感受,拿着车马费来报道前男友自我粉饰的新闻。偶尔会有一些事件,全国的媒体多少都有电话采访,事后想想独不见《潇湘晨报》,也许是文化版的记者带领她们报纸*我。这意像真可爱,我没事就拿这个逗自己——一帮人拿牌子砸我,嘴里还念念有词,让你丫泡我们记者!
恋爱宝典·纸上情景剧(32)
上个星期却接到过他们的电话,一个女孩的声音,她说长沙也要建798苏州河这样的地方,问我怎么看。这事问我干吗?她说配合一下嘛,她是新来的,负责文化版。我先问《潇湘》怎么看。
“我们觉得,完全因为成都弄了一个,长沙着急了才这么干。上海北京咱不比,但成都有的,咱也不能缺。”
“谁出钱?”我问。
“有关系吗?”
“如果它不能自负赢亏,由政府出资,我觉得这是在浪费纳税人的血汗。我坚持包养不是保护艺术,艺术该自力更生。政府不该把钱花在这里了。
“能再说点吗?”
不愧是新来的,这几句其实足够她编一个版的。我又讲了很多,基本上都是帮她把这版做完了。她连说谢谢,以后有什么事可能还会麻烦我。我问你们报社还有个叫陈梦溪的吗。
“陈老师呀?”她说,”她怀孕生宝宝去了。以前都是她联系您,是吧?”
“男孩女孩?”我有点语无伦次了,”其实也不怎么联系我。”
就怕听到远方的消息,冲击太大。假设我三年没见过镜子,哪天一照,不精神失常才怪。镜子,员外又发生一封邮件,就这三封,再就没了。我不打算再引一次。挺简单,他说隔两年看看我的确是改变小婷的生活。这话挺沧桑,我也在变,忧郁敏感,不再下棋,一点计划也没有。
他说痕痕没有掉,永久留在脸上,不过她状态越来越好了,她就要毕业,会留在上海工作。她也找到了自己的爱情。
19.头脑毁于失恋
一份打印的档案标识石青萍1984年10月30日生于长沙雨花区,现就读于中南大学国际经济贸易专业,与大师在一个专业。后面是乱七八糟的奖项,大点儿的是全国声乐金奖,小点儿的是第五届升华杯学生课外学术科技作品竞赛二等奖,这是干吗的?现在釜山参加中韩友好交流计划。还有更多,住址,号码,邮箱,她父母的工作单位,他未婚夫的资料,未婚夫,他们已与去年十月定婚。我翻开她未婚夫档案,没有那吹箫的高,没有那写书的帅,但也许比他们值得托付。私家侦探跟我说这些都是当朋友白送的,如果要想花钱做点别的了断,他会联系他的江湖朋友。我说不用了,我只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她还好吗,或者也就听听她的塑料普通话。
元宵节的下午我站在十四楼的阳台上想一个电话拨到釜山。十一位号码,输入,最后没能拨出去。我把窗户关紧以免自己掉下去。说什么呢,太多感情使得哪句都苍白,我以为我们两个注定有缘,就像我坚信我能在达到梦想后死去一样。可是不会,我们再没机会了,我们再也走不到一起去了。
总还是见过最后一面,定王府音像,那是我在长沙最受尊重的地方,我是他们绝对可靠的线人。每次我出现在那里,商贩们就明白文化局的领导就要带着一个叫陈梦溪的记者突击检查来了。有次我带俩朋友来显摆,我走前头背着手,他们在后面看我施法——走到哪里,哪家店开始收拾光盘,还连声说谢谢。因为我的存在,定王府成为2005年湖南省唯一一家零盗版音像市场。商贩们热情迎接领导,领导高度评价定王府的规范制度。陈梦溪带着摄影记者跟在后面拍照,远远对我眨着眼,提醒我别忘了挑宫崎峻。好吧,就让她定格在这一画面吧,我们分享了那么多幸福的小秘密。
听说朝鲜课本里还有百姓翻山越岭把自己珍藏的高丽参啊,泡菜啊,狗肉啊,献给Fucked King和他儿子Fucking King的感人故事。领导走后百姓就是这么对我的,他们把珍藏许久的贾术许、侯麦、阁楼、东京热,红热,隐私,一一献给我,路过每一家店都要拉我坐一坐,问我能不能下次通知他一家,这样那些不法商贩就完蛋啦。
就在我体察民情的时候,石青萍最后一次出现在面前。夏日的蓝花长裙,无跟的银色凉鞋,两只耳环在她卷发中似隐似现。而我蓬头垢面,被帽沿遮住脸躲在另两个男孩之间。她没有看到我,就像是她不知道定王府著名的头号线人就是我一样。我低着头看她走近,此时抬头会是个惊喜吗?我把左脚伸出一点,绊了她一小下。
我起身往反方向走去,我以为这会呈现形式上的美感,耍酷,仰头,打响指,生活又一次掘劣地模仿电影。我朋友问我认识吗,我说前女友,另一个说挺漂亮,我没说话。我想问她有没有回头,有没有喊我。她不会忘记我的背影,躬身,步调慢,学习阿尔帕西诺在《教父》的走路。我知道每走一步便离她远一些。到拐角处我说你们先走,我找厕所。然后冲回去,注意定王府的每一抹蓝色。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是吗?石青萍,你真是伤了我的心,你也曾回头望着我吗?你会看到那个愚蠢的假装自信的家伙吗?他以为在证明自己离开你也过得很好,他以为这样以会稍显不痛一点,但他不好,他现在还在想着你,他就要从十四楼摔下去了。
蓝色房间(1)
——献给格林兄弟
文任晓雯
“去,再提一桶水。”母亲说。
她正在擦被客人吐脏了的墙,宽敞的的确良睡裤跟着大屁股一晃一晃。她停下动作,翘着手指捻起抹布一角。一个虚肿的高个男人被他瘦小的同伴拖上车,两人都精疲力竭。车很旧了,是辆坏了挡风玻璃的吉普,车身溅满泥点。高男人一直在哭,嘴角还淌着酒精味的秽物。姐姐在厨房里不满地嘀咕,把菜刀在砧板上拍得“啪啪”作响。
我穿过公路去提水。吉普车费力地“突突”两下,启动起来。妈妈在吆喝什么,我没回头。又一阵风,眼睛流泪了,我将舌头抵在牙齿缝上。桶底沉了薄薄一层沙,路在两边都望不到尽头。我放下铅桶,直起背。太阳在远处半垂着。
这时她的跑车从灰蒙蒙的路天交界处滑过来,像只在距离中迅速长大的银甲虫。车速放慢,车窗下摇,一副奇大的太阳镜探出来。我慌乱地扭过脑袋,拎起水桶。
“喂,你,”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处吹过来的,“小伙子,你多大?”
“十八。”
“十八。”她重复道。
她的车缓缓跟着我,我在桶柄上换了手。
“水很沉吧,”她顿了顿,“从小在这儿长大?”
她像在问话,又似随意陈述一个确凿的事实,我含糊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