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八弥低声叹道。既然织田信秀已经出现,冈崎焉有胜机?那个神出鬼没的猛将,无疑已经切断了广忠的退路。
“主公!快撤退……”他又叫了起来。突然,不可思议的声响传向四周,连大地都颤抖起来。八弥的右腿应声扑通跪下。但他并未被箭射中,也不是被枪所刺,他感觉右腿像被炭火烧着一般,刺心地疼痛。
八弥歪着脖子,准备迎战久六。
虽然这个独眼武士的首级将是今日战场上难得的战利品,但久六并没有杀过来的意思。他开口道:“啊,是火枪?”
八弥不解其意,只听那人又继续说道:“大将来了。”然后,他收起枪,迅速撤回到俊胜旗下。
八弥顿时松弛下来,这才发现腿上鲜血淋漓。“真是个怪人!”他还是认为自己被久六刺中了,实不敢相信有只靠声音便能杀人的武器。此时,腿上的鲜血已浸透了裤子。那人枪法好快!甚至没看到他是如何出枪的——八弥从腰间取下事先备好的布条,将腿包扎好。这时,他才发现敌人已从四面八方紧紧包围上来。他已经不能动弹,觉得自己的生命将要走向尽头。号角声、武刀相搏的声音、呐嘁声、箭矢划空的声音,这一切都渐渐远去,他只看见湛蓝的天。
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训斥声:“八弥,站起来!”
“是……是!”
“我是本多平八郎。你还是冈崎人吗?”
“是……是。”
“那必须站起来!站起来保护主公!”
“遵命!”八弥双手伏在地上。当他苏醒过来时,眼睛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主公!主公在哪里?八弥我……八弥我……”八弥往前爬着,他的身体骨碌碌滚进了水田,眼前浮现出一片绯红。“主公!八弥……八弥我来了。”
本多平八郎已经不在身边。右边草丛中挥舞着旗帜的织田信秀的援军,已经将松平氏的本阵围得水泄不通,而且正逐渐缩小包围圈。松平人已经被分割包围。从城中杀出的士兵和没有进城的援军巧妙地织成一张网,将松平人围在里面。
前是敌人,后也是敌人。因一时冲动而奔向五星旗,杀下山岗,如今却回不去了,真是失策。广忠终于认识到自己的莽撞。父亲被信秀所谋,自己如今也要同蹈覆辙!他勒紧缰绳,猛地拍马向信秀阵中冲去,一边朝旁边的同族松平外记道:“外记,跟我来!这是最后的冲刺!”他厉声大叫,锋利的大刀划向晴空,熠熠闪光。
外记应声跟在广忠身后。广忠的马已经中了三箭。在响晴的秋日,只有闪着金光的马印格外惹眼。织田信秀在远处看到这一切,又拍打起鞍壶来,他笑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要射击,节省弹药。”
因为他发现第一次用到战场上的火枪,没有让无知的对手产生畏惧。而且,最初那发贵重的子弹没有射中广忠,只击中了冲在前面的独眼八弥,而八弥好像还不知是被何物击中。
“自己人来了,稍失准头就可能误伤,停止射击。”
事实上不必亮出火枪,一看到广忠的马印,尾张军便手持长枪,从四面八方簇拥上去。弓箭手也都对准了他。信秀心中暗笑广忠没有耐性。二人之间的距离大概还有二百间左右。中间隔着一条小河,河水在秋阳下闪闪发光。信秀觉得广忠连那条小河也到不了。
广忠已经挥刀砍翻第一个持枪来刺的人。忽然,一支枪刺中了他的马头。马疼痛得四蹄扬起,跃向空中,金扇如同一幅画,放射出艳丽的光芒。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不要放走了他!”
广忠终于来到河边。他已危在旦夕。金扇隐到灌木丛后,信秀的视线被挡住。一个武士从冈崎的队伍中如离弦之箭般向河边飞身而来。背后的小旗上,大书“藤丸”二字。
“新八,快!”
又一个人跟了上去。那人背后竖着立葵旗,挥舞着武刀向广忠靠过来。
“是本多平八吗?”信秀猜得不错。混战之中,最先发现广忠形势危急的是大久保新八郎忠俊,接着勇猛地突破包围圈前来保护广忠的,是本多平八忠丰。松平外记和阿部四郎五郎早已立在广忠马前,他们足以让那些汹涌前来的尾张士兵惧不敢前。
“主公!一起战死吧!”大久保新八郎直奔左边的敌人,而本多平八则挥舞着大刀靠近广忠,然后突然抓住他的马缰,跳进右边的溪流。
“你疯了吗?平八!向前杀。信秀的本阵就在眼前。”
“胡说!”平八郎已经不在意尊卑。
“撤退!快!”
“等等!”
“不能再等。从河里逃出去。冲出敌人的箭雨。”
广忠牙齿咬得咯吱响,好像叫了声什么,但平八郎没有听见,只顾将马向溪流中拉扯。
小溪两侧没有一棵像样的树木。只有些垂柳和几棵野生桑树正要发芽吐绿,但总算能掩映一些。他们隐藏到树后。“主公!”平八郎回头看着广忠,牙快咬碎了,“主公还是冈崎城主吗?”
“八郎!”
“在下——快下马!”
“你说什么?你在命令我?”
“是!”平八郎吼叫着,突然向广忠扑过来。
这已经不是理性的格斗,而是两个情绪亢奋的男人在厮打。广忠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