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灼气道:“娘,你明明心中不愿意,为什么还要给袖儿开脸。”
“你都听到了?”方氏一愣,转而又道,“你一个姑娘家,休管这些事,再说了,哪个跟你说娘不愿意?”
“娘若愿意,为什么一脸伤心?”
华灼才不管她适合不适合问这些,她也是过来人,上一世乔家大郎的妾房一个接一个往家里娶,开始还跟她说一声,到后来干脆就不说了,直到她冷不丁撞见家里多了个烟视媚行的女子,才知道自己又多了个姐妹。
那些心酸到现在依然记得清楚,她对乔家大郎还不算十分喜欢,尚且如此,母亲对父亲可是全心全意啊。有一个双成姨娘也就罢了,毕竟双成姨娘自小就跟着母亲,即使做了姨娘,也是像婢多过像妾,可现在再弄一个来,算是什么事儿。
方氏轻叹一声,道:“我是想起你那还没来得出世就……华家子嗣单薄,娘这回又伤了身子,以后怕是再也不能替华家添丁,他日你爹爹和娘若有个万一,咱们荣安堂就只剩下你们一姐一弟,你舅舅他……是个靠不住的,几个表兄也不像能有出息的,而且荣安堂与本家之间,又关系冷淡,将来出了什么事,你们姐弟连个能帮一把手的人都没有。”
“就算这样,娘你也不用给爹送女人呀。不是还有杜家吗?女儿拜了杜先生为师,宛儿又是娘的义女,咱们华、杜两家的关系,不比什么本家、舅家更亲?杜家也是诗书世家,与咱们家正好一在宦,一在儒,犄角相望。还有章家,虽离得远些,但有曾祖父的情分在,总也是一分助力。”华灼急道。
“傻孩子,杜家再亲,又怎么亲得过荣昌堂,还有你舅舅,连最亲的亲人都靠不住,杜家、章家……”方氏微微摇头,若是女儿能嫁到章家,或可寻一强助,但现在,不提也罢。
“总之,这事儿你不用管,娘也是替华家、还有你们姐弟着想,常言道,兄弟齐心,其力断金,多几个兄弟姐妹,哪怕是庶出的,也比什么都可靠。”
华灼语塞,庶出的兄弟就一定好吗?多少人家没出过嫡庶相争的事,母亲这是糊涂了不成。她有心再劝几句,但见方氏说了这一番话,神态间又有些怏怏的,顿时心里一惊,唯恐再挑起母亲的心结,便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回到秀阁后,她仍有些闷闷不乐,七巧和八秀围过来问,却始终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两个丫头觉得有些反常,平时小姐什么话儿都对她们说的,今天怎么成了闷葫芦?
一合计,就托刘嬷嬷派人给杜府送了个口信,想着杜家小姐最是善解人意的,又与小姐感情最好,干脆请杜小姐来劝劝小姐好了。
杜宛来得很快,收到口信的隔日就来了,进了秀阁,一见华灼托着腮膀子坐在窗口望着外头那棵梧桐树发呆,便取笑道:“这屋里已经落了只金凤凰,莫非你还巴望着树上再落一只?”
华灼虽在发呆,但反应也快,当即就回道:“可不就又飞来一只,还是一只绿翎的俏凤凰。”
杜宛今日穿了一身荷叶绿的裳裙,就连裙摆,也裁成了荷叶状,头上插了一朵莲花珠儿,整个人都仿佛一朵婷婷玉立、清丽出尘的水莲花儿,好看极了。
“才管几日家,你这张嘴,倒学得厉害了。”杜宛噗哧一笑,自顾坐下,“七巧、八秀,快快上茶来,让你们家小姐润润喉咙,不然渴着了她,嘴皮子就越发要厉害了。”
“我正烦着呢,你还来取笑我。”华灼没好气道。
杜宛也不问她为什么事心烦,嘻笑道:“再过三日就是花朝节,我要去也石庵祈福,你陪我一道去吧,就当散散心。”
“花朝节?”华灼被她一岔,来了精神,“花朝节也是女儿节,你要祈什么?说来听听。”
“休要胡思乱想。”杜宛一指点在她的额头上,“自是祈求大哥今科能高中。”
华灼恍然,刚过大年,杜宏就收拾行装入京参加今年的三月的春闱,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到京城了,眼下杜家上下都挂心着这件事情,自然是能烧的香都烧了,能拜的佛都要拜去,虽说凭杜宏的才学,若无意外,定能榜上题名,但科考这种事,才学只占一半,运气要占三分,剩下的二分便看个人的性情,是否能临场不乱,正常发挥。
“杜大哥也是我师兄,成,到那日我随你一起去替他祈福。”
送走杜宛,华灼就把这事跟方氏说了,方氏倒也没反对,只是花朝节那日,她要在家中主持花神祭,便叮嘱华灼出门在外,不可轻易抛头露面,到了也石庵,也要敬三宝,不能冲撞了菩萨。
华灼自然一一答,准备了香油钱,又备了一份香烛米粮,转眼到了花朝节那一日,她就带了七巧和八秀出了门。
临出门前,方氏又让三春送来一串佛珠,让华灼给圆慧师太捎去,算是她单独敬奉给圆慧师太的。华灼珍而重之,把佛珠贴身放好。
第九十二章 再遇庄铮
百花生日是花朝,扑蝶年年习未消。多少人家小儿女,红丝穿耳不胜娇。
大街上非常热闹,到处是叫卖花糕的吆喝声,许多平日不出门的女子都走出了门,或是买花糕,或是挂彩条,或是祭花神,或是往庙观敬香观胜。
这一日,也是女孩儿们穿耳洞的日子,华灼和杜宛在路上,便连着看到好几个四、五岁的女孩儿,脸上挂上着泪痕,显然刚刚穿了耳,耳垂上挂着或大或小、或粉或红的珠子,在母亲的带领下出门酬谢花神,在门前屋后的树上挂彩条。
“可还记得那年你穿耳时,哭得惊天动地,花神娘娘都让你吓跑了。”杜宛笑道。
华灼白了她一眼,道:“别只顾着说我,你当时也不吓得直哭。”
当年华灼和杜宛是一起穿的耳洞,现在想起来,其实穿耳也不疼,只是当时她俩都才只有五岁,眼看着细细地针尖就要往耳朵上戳,哪里有不怕的。
杜宛抿唇而笑,不再说这个。其实当初穿耳洞时的情景她已经记不太清了,只因为当时华灼哭得太惨,所以她才仍有些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