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忙里偷闲,抽了一日,她特地到杜家去安慰杜宛。
这一日,正下着浠沥小雨,杜宛的秀阁前种了几株杏花,被打落一地的花瓣,华灼抵达杜家的时候,杜宛正站在廊下,黄莺撑了一把素伞,紫鹃手里捧着一只香炉,几缕青烟袅袅飘出,没入雨丝中。
“书虫儿,又在伤春悲秋了吗?亏得你这里没种桃花,不然今日还得多祭一个时辰。”
华灼走了过去,开起了玩笑。上一次她来,杜宛是在祭凋谢的梅花,今天来又在祭杏花,春日本来就是百花盛开的时节,照这样下去,杜宛也不用做别的事了,只管天天在家祭花就成了。
“我不喜欢桃花,太艳。”
看着香炉里的香已经烧尽,杜宛这才缓缓转过身。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倒是喜欢得很。”
华灼跟在她身后进了屋,顺带还替桃花抱了一把不平。
杜宛望了她一眼,忽地笑道:“我倒忘了,你名儿里的‘灼’字,正来于此。”语气一顿,又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灼儿,想嫁人了么?”
华灼顿时被呛了一下,气急败坏道:“人家好心来安慰你,你竟取笑于我。罢了罢了,不理你,我这便走。”
说着,做势要走,却被杜宛笑着拉了回来,又亲手倒了一杯茶,道:“是我错了,斟茶赔罪,好灼儿,你就原谅我一回吧。”
“这回就原谅你。”华灼轻轻哼了一声,低头吃了茶,才又道,“我替你把庄铮狠狠骂了一顿,算是出了气,你也莫放在心上了,那种人,不值得。”
“你这又是何必。”杜宛微微一笑,“这事儿我原就没放在心上,其实一早我便知道,肯定是不成的。”
“你倒想得开,我还很看好你们两个,谁知庄铮那么不争气……”华灼有点丧气,她为杜宛白开心了一场,结果人家正主儿从一开始就没当回事。
杜宛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你不要的,当我便要捡回来么。我虽不如你出身高贵,却也有些眼界的。”
华灼被她这一句给惊了一下,愣了半晌,才道:“什么?”
杜宛却乍然一笑,道:“没什么,听说你近来老往庄子上跑,可要多保养些,我瞧你比之前仿佛又瘦了些。”
“有吗?”
华灼摸摸脸,有些心不在焉。宛儿刚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自己拒绝了庄家,所以她才不要庄铮的吗?可是这明明两回事,宛儿为什么要这样想?
想要问个清楚,但见杜宛神色淡然从容,语气亲切平缓,涌到唇边的疑问不得不又咽了下去。不能问,她有预感,如果她真的问了,恐怕和杜宛之间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相处了。
“我这里有一些燕窝,你拿回去补一补。”杜宛向黄莺挥了挥手,让她去取燕窝,然后又道,“我晓得你不缺这些,这不过是我一点心意,你只管拿回去便是。”
“看你说的,我自是不与你客气。燕窝我收了,回头给你送些参片来泡茶,你读书常熬夜,虚耗了许多精神,用参片补一补,比什么都好。”
华灼一使眼色,让七巧接过燕窝,又与杜宛闲话了几句,便借口家中还有事,离开了杜家。待上了马车,她才沉下了脸色,心里沉甸甸的,说不出的气闷。
“小姐,杜小姐她……不是有心说那话的。”七巧是何等的机灵之人,杜宛话中有异,她也琢磨出一些味道。
“嗯?”华灼望了望她,“怎么说?”
七巧笑了笑,道:“依我看,杜小姐只是与小姐争惯了,往日争谁写的字好,谁绣的帕子好,谁更讨夫人喜欢,习惯而已,小姐不喜欢庄家二少爷,杜小姐自然也就看不上眼了。”
华灼想想也是,心里宽慰了一些,道:“但愿如此。”
若她没有上一世的经历,只怕七巧的话也就信了,只是上一世见识过人心变化莫测,却知道杜宛那话虽没有恶意,却也不是无心之语,只是争什么都好,唯独人是不能争的,她不喜欢庄铮,只是觉得脾气不相投罢了,并不是觉得庄铮不好,若杜宛连这个都看不出,未免太过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