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釉动了动手指,终于在某一刻,猛地一把掀开床帐,彻底将少年周身各处的情景一览入眼。
叶青釉指着少年那只始终背在身后的手,怒道:
“什么何不何苦?!”
“你死了,你懂吗?你死了!”
“什么外头暖阳高照,四海平阔你死了连个把我当成人的都没有!”
“我爹娘明明知道我占了他们闺女的身体,却始终不肯明说,用养鬼的法子待我,你大哥始终把我当个烧瓷的工具,我所有的亲朋好友,你觉得他们是为我吗?!他们是奔着我为他们出谋划策而来的!”
“你告诉我,我怎么甘心?”
“凭什么就我得沦落到这个地步?凭什么这一世我没能凭瓷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凭什么她们都能舒舒服服的活着,但是只有我这么痛苦?!”
少年被这么一猛扑,一个剧震,宛如一团冷烟一般,消失在叶青釉的床前。
叶青釉寻人不着,将床上那些珠子连同包裹一把掀翻到了地上。
无数的明珠乍然落地,发出一阵玉碎般的珠裂脆响。
叶青釉发了重怒,甚至连床帐都一把扯落,扔在了地上,直到手边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扔,那股无名之火,方才后知后觉变成了无尽的疲惫:
“凭什么”
“凭什么老天爷没有给你一个好身体,令你,一下子,就死了?”
她很不甘。
可是纵有万般的不甘,都已然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黑暗中,只有明珠散落地面之后残留的稀碎声响,以及叶青釉震怒后的鼻息。
许久,她在黑暗之中扼住了自己的喉咙,想要结束这场无比清醒,却又无比荒诞的对话或者说,梦。
可也正是这时候。
无尽的黑暗中,无数的烟气,又慢慢翻腾,凝聚,幻化成了一个面目惨白的少年。
少年冲着她摇头,动作缓慢,僵硬,但却十分坚定。
叶青釉松开了手,同少年对上了目光。
下一瞬,她听到了自己冰冷到近乎无情的声音:
“往后,不要来纠缠我了。”
他分明已经死了。
可却能出现在她的梦中。
比起相信是对方托梦宽慰生者,她更相信是因为自己郁结于心,没能逃脱从前,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对她而言,不是一个好消息。
惦念往事是最傻的事。
她怀疑,自己若再纠结这件事,自己有一天在清醒的时候,也会扼住自己的喉咙。
所以
“我不会为你殉死的。”
叶青釉喃喃道:
“虽我有死志,可为情爱殉死,未免也太愚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