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如果在水中迷路,可以唱着船工号子问路,但只能问一句话。人说的话不一定是真是假,而鬼一定会说谎。
第七,不要在江心的岩石停留。如果船上的公鸡开始叫,就说明已经过了滩。
第八,在出滩之前,要点清楚船上有多少人,数人的时候,得叫出他的名字。”
少女说完,表情显得有些犹豫。
“界”的规则只是一个大概的指南,又不是家电说明书,没有义务写得很清楚明了,她只能尽可能低推测。
“别的倒也罢了,可是,小小女儿左边站,三岁不到水里淹……这说的是什么?”谢萦抓抓头发,“难道是在描述'界‘里的鬼?”
“一个……溺水的小女孩?”兰朔沉吟,“能从这些年的遇难者里面筛出来吗?”
只从字面意思来看似乎是这样,了解界中之鬼的身份,对他们来说也的确有帮助。
但谢萦拧着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孩子早夭,变成的鬼被称作童灵。这种鬼魂的心智非常不成熟,怎么可能维持得了一个规则如此复杂的‘界’呢?这句话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知道这些似乎也够了,再多瞻前顾后也不会让把握更高几分,进了“界”,遇到什么再解决什么就是。
短会到此差不多结束,谢萦拍了拍手站起来,准备去给哥哥打电话。
兰朔凝神听到这时,抬头问她:“到脬子滩里,你也准备像在三台村那次一样,好说好商量?”
在三台村,她大张旗鼓地把他耍了一顿,面对傩面时的态度却相当好,一口一个“督爷”地叫着,很尊敬,处理的方式也堪称温和。
少女却摇头:“我不知道。”
看着男人有点诧异的表情,谢萦又道:“这次路数不一样啊!”
“这还分路数?”
少女瞥他一眼,想了想,索性坐下来,清了清嗓子开口。
“虽然你是个麻瓜,但毕竟这次要一起进脬子滩,你也不能就这么两眼一抹黑。就借这个机会也不错,我还是给你做个小科普吧,”谢萦顿了顿,“不过这件事说来话——”
兰朔从善如流地去翻手机相册,给她看一张照片。
一条很漂亮的手链,像是铂金材质,上面坠了一颗泪滴形状的珍珠。“这个喜欢吗?”
……台词才说到一半,结果他都学会抢答了。
谢萦噎了一会,最后在茶几上铺了一张巨大的纸,她手握白板笔,写下了三个字。
人、鬼、妖。
“大千世界,有灵智的东西,大概就分为这三种。”
她的手指依次点过,“你和我这样的,叫作人。人死了,就变成鬼,这都不用多说。”
“至于妖,《左传》里面有句话,叫'地反物为妖’,大地上,所有有肉身有灵智,却非人亦非鬼的东西,统称为妖。”
“比如说……”少女把手里的怪鸟拎起来抖了抖,道:“这个就是。三台村的那张傩面,或者古镇上的那些食宝鼠,也勉勉强强能算。”
鬼车的九只脖子被她拎起来一只,剩下八只整齐地耷拉下去,显得很是委屈,弱弱地“嘎”了一声。
“人、鬼、妖,彼此之间界限分明,各自的行事方式也完全不一样。”谢萦松手,鬼车啪叽一声掉在地上。
“这种不一样,指的是服从的秩序不同。人呢,生活在社会里,要遵守法律,不然就会被暴力机关处置。鬼呢,鬼在界里才能维持住形态,所以它们只需要服从界的规则。听不听你说话,那要看人家的心情,脬子滩这些年杀了这么多人,你觉得里面的鬼像是愿意好说好商量吗?”
少女总结道:“所以说,到了脬子滩里,你务必万事小心,可别指望着我冲进去把里面的鬼全杀了啊,我没这个本事。”
兰朔目不转睛地看她,见谢萦抻了个懒腰,像是要回卧室,才问:“说完了?”
少女点头:“嗯啊。”
“你说了人和鬼,那第三种呢?妖服从什么秩序?”
“这个啊,”谢萦眉梢微挑,慢吞吞道:“你知道了也没用。”
“为什么?”
“拜托,咱们都跑步进入四个现代化了,现在哪还有妖怪?早就灭绝了。我从小到大,就见过这么一只原装的。”少女打了个哈欠,指了指地上的怪鸟,“你觉得它懂什么秩序吗?只要喂够了肉干,我看它什么都愿意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