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离去后,刘文秀微微颔首,对身边的亲信低语了几句。那亲信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着一脸坚毅的李来亨走了进来。
“来亨将军!”刘文秀看着眼前这位英姿飒爽、忠诚可靠的将领,声音低沉而严肃地开口道:“有一项极为关键任务,本帅经过深思熟虑,认为唯有交托于你,方可圆满完成。”
李来亨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但他毫不迟疑地抱拳回应道:“王爷但请吩咐,末将必当全力以赴,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刘文秀微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李来亨稍安勿躁,先坐下说话。
待李来亨坐稳,刘文秀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此事实则并不危险。只是,它牵涉甚广,至关重要,唯有亲信之人才能知晓其中内情。”
听到这里,李来亨心头一紧,立刻端坐起来,神情专注,目光如炬,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刘文秀的下一步指示。
刘文秀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带着历史的回音:“来亨将军,此次出征四川,我军虽兵精粮足,然战事不可拖延,粮草之困如影随形。孤在贵阳时,陛下多次论及富民裕粮之策,皆为治国安邦之上计,但远水难解近渴。孤遂将昔日江口沉银之事,尽告于陛下,若能得之,以充军资,必大益于我军。”
刘文秀所言江口沉银,乃是昔日张献忠之遗宝。
在大营的灯火下,刘文秀缓缓踱步,他的思绪穿越了岁月的长河,回到了那个乱世。他的义父张献忠,曾从陕西起兵,横扫蜀地,建元称帝,权倾一时。然而,因庸相误国,暴政失民心,最终天命不佑。
“当年义父在成都称王,其势如日中天,却因庸相所误,实施暴政而失民心。”刘文秀沉声说道,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乱世中的一幕幕,“永历元年,孤随义父沿岷江南下,另寻他地,图谋东山再起。”
然而,张献忠的船队满载着从四川各地搜刮来的金银财宝,缓缓南下。但就在彭山江口,他遭遇了明将杨展的伏击。一场激战之后,张献忠的船队被焚,无数的金银珠宝沉入了岷江之中。
“那是一场浩劫。”刘文秀继续说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义父的珍宝,就这样沉睡在了江底。”
李来亨此前从未听闻过此事,张献忠当年可是纵横大江南北,搜刮了数不清的财宝啊!谁能料到这些财宝竟然会沉没在江底呢?
他凝视着刘文秀,疑惑问道:“王爷,此等大事,为何今日告知来亨?”
刘文秀语重心长:“孤虽知沉银所在,然成都尚在敌手,不可轻泄,以防敌知。再者,孤麾下无擅长水性之人,故此事耽搁至今。”
李来亨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刘文秀之意,是想借助夔东的水军,去打捞那些沉银,以解军需之急。
李来亨眉宇间透出一丝疑惑,他沉声问道:“元帅,我等与吴三桂战事正酣,胜负未分,何不待尘埃落定后再行打捞之举?”他觉得刘文秀此举似乎有些急功近利。
刘文秀轻轻叹息,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来亨将军,你有所不知,大明的国库如今已是捉襟见肘,难以为继。今次出征,耗费的钱粮已是天文数字。”
他的目光深远,仿佛穿透了帐篷的厚壁,看到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不瞒将军,我军的粮饷仅够一月之用。云南贵州的新粮尚需两月才能收割,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李来亨闻言,心头一震,他终于明白刘文秀为何如此急迫,原来速战速决的念头,不仅仅是战略上的考量,更是现实的逼迫。
他立即抱拳,声音坚定而响亮:“王爷忧国忧民,末将佩服。我即刻回营,挑选忠诚可靠之士,供王爷差遣,以解此燃眉之急。”
刘文秀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来亨将军忠诚勇猛,孤王深感欣慰。此事若成,非但可解军需之急,更能振奋军心,为大明的复兴添上一份力量。”
李来亨转身欲走,却又被刘文秀叫住:“且慢,来亨将军,打捞沉银一事,需极为隐秘,切不可走漏风声,以免被敌军所乘。”
李来亨的眉头紧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元帅,即便我们能够打捞起那些沉银,又该去何处购得粮食呢?”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迫切,毕竟粮食是军队的命脉,没有粮食,再强大的军队也难以为继。
刘文秀微微一笑,他的笑容中透露出一丝从容和智慧:“来亨将军,你或许还未曾听闻,陛下有一支亲卫军,名为‘天威’,其中一部更为特殊,名为‘特工’。这些人才是陛下精心挑选和培养的精英,他们精通各种技艺——刺杀、卧底、收买、商贩,无一不精,无一不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虽然我们与满清的战事正酣,但通过‘特工’之士,我们仍能从满清腹地采购大量粮草。只要有银钱,便能为我军提供源源不断的补给。”
李来亨瞪大双眼,嘴巴微张,一副惊愕不已的模样。他身为一介纯粹的武将,脑海里从未闪过这种念头——竟然可以从敌人那里购买粮草!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满清之中居然有人胆敢向大明贩卖粮草。
此时,刘文秀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解释道:“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天下之事,纷纷扰扰,皆为利往。只要我们舍得投入足够的资金,别说是粮草了,哪怕是盔甲、兵器等战略物资,同样能够买得到。”
回想起曾经,刘文秀也曾向朱由榔提出过类似的疑问。那时,即使他们手头上有充裕的钱财,但又能去哪里购买粮食呢?当朱由榔向他解释清楚之后,他脸上的惊讶表情,与此刻的李来亨如出一辙。
至此,刘文秀才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天子与平凡人之间的差异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