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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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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高考与我的人生转折(1)

“*”、高考与我的人生转折

黄    伟

作者简介:黄伟,男,1954年12月出生,江苏金湖人。1965年在颍上县城关中学读初中。1979年至1983年在安徽师范大学历史系学习,既属老三届,又是新三级。1983年至今在安徽教育学院(2007年改称合肥师范学院)政法系、历史系,从事“两课”(*主义理论课和思想政治教育课)和中国近现代史教学工作。其间,分别在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中国人民大学*党史系进修。现任中国现代史学会会员,安徽历史学会常务理事,*安徽党史学会常务理事。1994年被评聘为副教授,1999年被评聘为历史学教授。2006年被评为省优秀德育工作者。

1978年7月,我再次参加高考,这一次离录取分数线仅差3分。我并未气馁,下定决心,继续挑灯夜战攻坚克难。困了用冷水洗把脸,累了站起来做上一遍广播体操。上大学求知识的信念在支撑着我,以前没有机会,现在党和国家为我们提供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岂有放弃的道理!1979年7月,第三次参加高考,我终于以超过录取分数线20多分的成绩,如愿以偿进入安徽师范大学攻读历史专业。

毕业之时我们欢乐地唱着,“再过20年,我们来相会,伟大的祖国,该有多么美!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20年后,全班同学如约聚会,没有太多辉煌,只有些许成功,人生阅历丰富了,人生信仰没有改变。90位同学,工作在不同岗位上,贡献各有特色,至少有6人已经被评为教授,我忝列其间。毕业之后的20多年间,我始终在安徽一所高校工作,孜孜以求,不断进取。不为下海经商所动,没有被金钱物质诱惑。甘于清贫,爬格子、吃粉笔灰从无怨言。往好里说是敬业,不客气地话就叫“一根筋”、“认死理”,穿越时空我与“许三多”神交。

我的童年是在皖北一个古老的小县城……颍上县度过的。说她小,因为她比卢沟桥旁的宛平城大不到哪里去,城里大街小巷都是青石板路,没有高楼大厦,道路的宽度不能开汽车。说她古老,因为有废弃的县衙门旁相向而坐的一对石狮子、护城河和城墙的残垣断壁为证。城外五六华里有一个花园,人称“游家花园”,花园里有两样不起眼的动物狗熊和猴子。每年踏青之日,孩提时代的我们都会不厌其烦地去目睹它们的尊容。我的妈妈是县城关小学的一位教师,以前读过高中。在上个世纪50年代,初中、高中毕业就是知识分子了。她很强调对自家三个“光头”的教育,时常提起远亲近邻家的孩子学习用功,考取了县城中学,还有谁家的考上了北京名牌大学。懵懂里的我似乎明白了一些读书是有用的道理,经过小学校的围墙都会听听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有机会去妈妈那里,也有意地在教室门外向里张望。1959年,我虚岁六岁,终于可以报名上学了。我在妈妈的带领下蹦蹦跳跳地来到了学校。负责报名工作的是妈妈的同事,一年级的语文老师朱忠贤,据说她是这所小学的一块牌子。她查看了我家的户籍之后说:“你不满六岁,暂时还不能入学。”听了这句话,让我很沮丧。不过接下来的面试,她发现我对拼音字母和加减法都有不错的准备。于是决定给我一个机会……当“旁听生”。如果能够在一个学期结束时,语文和算术考试成绩达到90分,就可以正式入学。最终我如愿以偿地顺利入学了,因为学期考试我的成绩在班级名列前茅,接近满分。记忆里,在上小学的开头几年,那时县城还没有电灯,每天晚上用煤油灯照明,看书必须靠近灯光,可是太靠近了,第二天发现两个鼻孔里全是黑乎乎的东西。我如饥似渴地学呀学,语文、算术考试常常取得满分,获得妈妈和老师们的夸奖,也满足了一个小孩子的虚荣心。

“文革”、高考与我的人生转折(2)

20世纪60年代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又记忆犹新的年代,由于种种原因闹了饥荒。刘少奇后来总结为“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灾荒袭来,粮食匮乏,饥馑遍布全县,人们面黄肌瘦。开头卖粮搭配高粱面和山芋面,接着肥田的黄豆饼也变成了抢手货,再后来就有一部分人饿饭了。一天,小学老师带领全体学生去县城南门外的田野挑野菜充饥。记得当时的我因年幼体弱走路经常摔跤,其实南门离学校并不远,我们走了很长时间。多数同学并不识得野菜,我也一样,面对辽阔的土地只是觉得新鲜,半天下来筋疲力尽,收获寥寥无几。

1965年9月,我考入了颍上县城关中学,全家人为我祝贺为我而高兴。爸爸为奖励我,特地买了一只图案是母鸡啄米的闹钟,几只小鸡围在鸡妈妈附近,母鸡随着秒针的走动在啄米。它每天早晨6点钟准点报时,我会睡眼惺忪地爬起来赶往学校。初上中学感到既兴奋又紧张,课程正规,老师要求严格。朦胧中我徜徉着大学的梦想。然而,大学梦想的翅膀不久就被折断了。因为“*”的暴风骤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来。“*”的前兆波澜不惊。听别人说正在批《燕山夜话》,批邓拓、吴晗、廖沫沙之流的所谓“三家村”,我并不理解,过几天也就淡忘了。又过了一段日子,1966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家里人都坐在院子里的凉床上,手持芭蕉扇边赶蚊虫边聊天纳凉。妈妈在看报纸,突然高声说了一句,“触及人们灵魂的大革命”。这是什么意思?在场的人没有人能够理解,更没有人解答。对于一位求知欲旺盛的少年又意味着什么?若干年之后,我才缓过神来。真是不堪回首啊,耽误了我整整十年的黄金读书时间,今日回忆至此,我依然百感交集。

8月,在北京召开了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中央通过了《关于无产阶级*的决定》亦即当时人们熟悉的《十六条》。“*”开始了。这场运动以青少年学生为先锋,清华附中的学生得到毛泽东主席的支持而轰动一时。全国各种红卫兵组织应运而生,学生们迅速冲出了校门,学校停课闹革命,“破四旧”(指旧思想、旧文化、旧风俗、旧习惯),“立四新”,“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示威,“打倒当权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从此,我不用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霎时,平静的小县城“革命”风雷激荡。县委书记白肇义、副书记王晋玉被戴上了高帽,红卫兵开了他们的批斗会,随后,他们被反绑着双手游街示众了。我跌跌撞撞地跟着*的人群看热闹,有人随意辱骂他们,还有人时而把土块抛向他们,他们面色苍白,踉踉跄跄……

8月18日,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第一次接见了红卫兵。消息传来,我们那一帮戴着红卫兵袖章的人趾高气扬起来。革命的大“串联”成了热门话题。“串联”去,走“串联”去。一批又一批红卫兵“串联”去了。这时,我只有12岁,妈妈一百个不放心,不让去。另外,老爸没有发话。他早年参加新四军,获得过多枚功勋奖章。1948年解放济南时,炮弹片伤及头部,险些致命。这时他在县人民武装部任政委。平日里,他工作很忙,无暇顾及我们弟兄三人,任凭我们玩耍、打弹弓。但是,离家“串联”这样的事情,是需要得到他的允许才能行动的。我软磨硬泡,嘟嘟囔囔不开心。老爸终于说话了:“你走路都会摔跤,身体太弱,走不了那么远。围着办公室的房子,背上背包走100圈,你试试行不行。”“如果能够坚持下来,就同意你去‘串联’。”我信以为真,傻乎乎地围着办公室开始了我的“串联”。引来了许多好奇的小孩,他们跟着我走,不久便乏力散去了。当我完成100圈的时候,老爸已经被造反派揪到“地委”所在地阜阳去了,在那里他遭到了三天三夜的围攻。我没能去“串联”是肯定的了,只在红卫兵“接待站”得到了一个“差事”,接受妇联干部张崇瑛的领导,为那些千里迢迢风尘仆仆的 “串联”小将们服务。每天接待他们,打水送饭,为他们打地铺添铺草,也算是为“革命”做了一点贡献,并以此聊以*。

“文革”、高考与我的人生转折(3)

1968年,我们学校已经按照中央指示“复课闹革命”,但是喧嚣的社会闹得老师无心上课,学生也不能安心听讲。必须学习的最重要课程是毛主席着作,包括着名的“老三篇”,亦即《为人民服务》《纪念白求恩》和《愚公移山》。我们对张思德、白求恩和愚公移山的事迹了如指掌,人人都会背诵,有的人还能够倒背如流。他们的所作所为令人敬佩,他们精神十分感人,但也没有必要天天背诵,把他们庸俗化呀!那时,为了贯彻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指示:“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也就是不但要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学校时常组织我们去农村体验劳动,县人民武装部有一个农场,每逢收割季节降临,我们一帮小孩子也都会踊跃参加。小孩子毛手毛脚,我第一次收割高粱就出了麻烦。身高米的我加入了成人的行列,接近2米多的高粱秆我从未见过,更不知道如何把它割倒放下,比划着大人的样子用锋利的锄头砍倒了几株。半个小时之后已经腰酸背痛,很难弯下腰了。谁知直着腰挥舞锄头,一下子就砍到了自己的左腿上,白色的骨头暴露出来,流血不多,也不怎么疼痛。包扎之后,养伤半月有余痊愈,留下了一个疤痕。人间的事都很难预料,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等待我的漫长而繁重的农活才刚刚开始,收割高粱只是冰山一角。

传统意义上的学习专业知识,已经被批判为走“白专道路”。“*”开始两年以来,我入中学时学习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俄语字母早已荡然无存,近些日子学到了几句英文,每逢*都会不着音调地呼喊:“Long  live  Chairman  Mao!”(毛主席万岁!);“A long long life to Chairman  Mao!”(毛主席万寿无疆!),“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好好学习,天天向上);“Serve  the  people”(为人民服务)。

1968年底,中苏交恶,爆发了震惊世界的珍宝岛事件,保卫祖国,驱赶侵略者苏联修正主义出国境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各大报纸对事件的进展进行了适时报道。毛泽东主席向全国发出了“全民皆兵”,“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备战、备荒、为人民”,“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等一系列关于备战的指示。城市里开始修建防空洞,沿海地区不少军工企业纷纷西迁,全国成立十个建设兵团开垦边疆,部分野战军也去种粮备荒了。与此同时,毛主席还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风起云涌,大规模开展起来。这时我面临三个选择:继续留校学习;上山下乡;应征入伍。继续留校学习,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学无内容亦无所得。上山下乡,所谓“满怀豪情下农村”,“广阔天地炼忠心”,对于扎根农村我还没有思想准备。应征入伍,保家卫国,既适应祖国边境形势需要,也符合本人意愿。我出生在军人家庭,爸爸妈妈都是当兵出身,对部队有一定的了解。当时,妈妈因身体欠佳,去安徽省军区104医院检查了,爸爸工作依然繁忙也不在家。依稀记得我曾经给他们撰写了一封长信,表达了准备参加人民解放军,“报效祖国”的真实心境。这在今天的人们眼里是万分可笑又有点滑稽的事情,他们百思不得其解,哪有家书说大话的?可是,那封家书是我当时的思想认识,也是那个时代造就的芸芸众生的真实写照。时过境迁,不知者不怪罪。

“文革”、高考与我的人生转折(4)

1969年12月,我满怀喜悦的心情收到了《应征入伍通知书》。内容如下:

最高指示

没有一个人民的军队,便没有人民的一切。

黄伟同志:

你以实际行动,积极响应祖国征召,履行保卫伟大领袖毛主席,保卫伟大的毛泽东思想,保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保卫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的神圣职责,这是很光荣的。望接此通知后准备入伍服役,并于十二月八日前来县。

中国人民解放军安徽省颍上县人民武装部

应征入伍是我人生旅途的第一个转折点。在那个非常年代,当兵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一身戎装更是千百万青少年的梦想。身穿绿军装,头戴五角星军帽,衣佩红领章,我还差几天15周岁神采奕奕当上了一名小兵。年底,我和一批新兵坐轮船,乘火车,再步行100余华里,几经周折到达了部队所在地……安徽省白湖农场。

白湖农场地处庐江、无为、巢湖二县一市境内。昔日的白湖,白浪滔天,沼泽遍地,芦苇丛生。1953年围湖造田,分东西两个大圩,162平方公里,耕地约13万亩。它既是全国特大型农场之一,又是全省最大的罪犯教育改造基地。

部队到来之际,已经把罪犯迁移至西大圩。我们部队是野战军,赫赫有名战功卓着的12军,军长是李德生。12军34师约万人奉命驻扎白湖农场东大圩,种粮备荒。部队本来就是一个锻炼人的“大熔炉”,更何况军垦农场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呢?!

新兵需要接受入伍教育和训练,还有一个不雅的称号,老兵管他们叫“新兵蛋子”。面对荒凉的土地,新兵们怨声载道,“我们当兵是选对了路,入错了门。”新兵受训结束之后,我被分配到一○二团一营炮连一排二班。我们的火炮是82毫米口径的迫击炮,就是大渡河畔三发炮弹挽救红军的那种炮。炮被分解开来成三部分,由三个炮手扛于肩上,说实在的,作为一炮手的我30斤的炮身扛了几天,一发炮弹也没有打过。由于把生产放在第一位,军事训练极少,紧急集合屈指可数。紧急集合时穿好衣服,打起背包,肩扛炮身在三五分钟之内迅速集中站好队列。一天深夜,紧急集合了,连长下达口令……跑步前进。炮身加上背包约有40斤,这样的负重还要跑步,对于我来说很够呛。对于一个15岁,面带稚气,从来没有受过高强度锻炼的少年,确实是一个严峻的挑战。我凭着以前围绕办公室走100圈的耐力,咬牙坚持着。朝霞微露时,我们跑步行军10多华里,完成了一次训练任务。值得庆幸的是,我竟然没有掉队。班长胡立生说:“你还真行啊!”不过,连长很快发现了他的队列里有一名小兵。

一个月之后,团卫生队为各连集训卫生员,连长毫不犹豫地派我去参加集训,他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我能深深地感受到他的关怀照顾。在团卫生队,我们学习了人体解剖,什么骨骼系统、血液系统、消化系统、神经系统等等,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十分新鲜的知识。还学习了最基本的药物知识,针灸和中草药知识,以及战伤急救、护理知识和护士们都要掌握的静脉注射、肌肉注射。三个月之后,我以优异的成绩结业了,不谦虚地说,20多位学员我考试得到了唯一的一个100分。因为我很较真,也很仔细、很努力,骨子里透着今天电视剧《士兵突击》里的战士“许三多”认死理的味道。从此,我比普通战士多了一个药箱,每天背着它下田干农活。

“文革”、高考与我的人生转折(5)

白湖的环境艰苦,农活繁重。夏天,蚊虫孳生,密度极高,张开手一把就能抓十几只。晚间,战士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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