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有借着向莫先生欠身致意的时机,调匀呼吸,自觉站在轮椅后方,轻握住两边的把手,明确了自己的位置,视线才又指向码头上的投影区域,指向那个数千里开外的熟人。
“卡德曼,莫先生当前,你太放肆了!”
卡德曼的络腮胡和雪白牙齿,共同构建起了一个灿烂笑容:“莫先生,是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的莫先生吗?”
这时候,本来应该是后藤义出声配合,但不知为什么,那位盯着莫先生出了神。
压后的吉米队长提醒无果,也就翻着白眼自己上了:“卡德曼作为血焰教团的高层,不认识自称是‘血焰教团’成员的莫先生,教团的副主祭则持完全相悖的立场,这算什么!”
殷乐面无表情,眼中的火焰却似要穿透投影,烧到远隔半个太平洋的蒂城去:“作为副主祭……”
后藤义仿佛含着浓痰的哑嗓,适时横切过来:“殷副主祭,这种时候血焰教团内部的层级划分,最多只是证据的一部分,而决不适合作为否定证据的工具。
“话说卡德曼先生已经自愿签属相关证人协议,并由法务机关携蒂城能力者协会、老兵协会、雇佣兵服务社等第三方资深人士做了公证。在法律可采纳的证据优先级上,卡德曼先生已经过你了……与他血焰教团高层的身份相得益彰。”
这是有预谋的围攻!
殷乐的感觉更糟,如果有可能,她会把卡德曼按到血魂寺底层的熔岩湖里,翻上百千个滚,烹熟炸透,才够解气。
可如今,数千里的空间距离,抹消了所有可能的武器,只剩下最没杀伤力的言语……
“高层?”莫先生的低语,像是自说自话,又带着疑惑的调子。
吉米队长为自己的先表述辩护:“教团议事组的成员,整个血焰教团才九个,当然是高层。”
卡德曼很配合地欠身,露出矜持的笑容。
码头这边,莫先生微微摇头:“我精力有限,不太清楚血焰教团现在的治理结构。只知道教团127名狂信徒和154o名虔信徒,12万7千名浅信徒的话也勉强可以辨识……你不在其列。”
不等旁人回应,他的头颅略向后仰,似乎在找殷乐说话,又像是自感慨:“作为教团,虔信徒和狂信徒的数量,说实话是有点儿少,都不足以支持血魂寺全力运转——是因为理念教派的缘故吗?”
殷乐:“……”
卡德曼愣神了一秒钟,又露出明星般的灿烂笑脸:“嗯,这位莫先生,你是准备否认哈尔德夫人包括你身后这位殷乐女士,对于教团信众的选拔和任用吗?要知道,我非常尊重教团对我的信任,颁的聘书和权限认证也都有很好的收藏。还有,更实际的证据……”
卡德曼伸出手,古铜色皮肤之下,分明有一层近于血色的暗光在流动,而手臂周边的空气,则似是受到了高温炙烤,形成了明显的扭曲。偏偏腕口以上的衬衫、西装衣袖,没有任何焦化、燃烧的迹象。
暴火印。
这是血焰教团的高端体术之一,像卡德曼这样说来就来,几乎不需要调整聚气的,已经是登堂入室,绝对是B级的战力。
最重要的是,以体术形成近于火焰的自然力,肯定是需要强大的干涉力量。卡德曼身为肉身侧能力者,要实现这一效果,只有借助血魂寺!
“我随时可以调用血与火的力量,我一直认为这是血焰意志给予我的认可,现在……莫先生,你准备否认这一切?”
几句话的功夫,卡德曼就又找到了“愤怒”的感觉,并以高明的表情管理,将其顺利转化过来:“殷副主祭,难道你不给虔诚信众一个教义上的解释?”
殷乐没有回应。
莫先生则挠了挠下巴:“唔,这种情况,就算排除掉理念和法门的因素,血魂寺体系本身,也确实存有不合理的地方。”
卡德曼险些又崩不住脸:“你这种说话的口气,可不像是咱们原初教派,倒有点像……控缚派?”
所谓“控缚派”,是号称“凡以下第一人”的田邦,所在的血焰教团分支。也正是这位军方强人及其势力,将哈尔德夫人这一系从夏城赶到了蒂城。
卡德曼这种说法,饱含着恶意讽刺。
可惜,莫先生对此完全无感:“血焰教团的教义,其实也是平平,还不如参照实物,认认真真地研究一番……现在我不太方便过去,不如,你过来?”
蒂城那边的会议室,有人闷笑出声。
局面正向更荒诞的层面滑落,
卡德曼摊开手,对这个忽而神秘,忽而神经兮兮的莫先生,已经快没话讲了:“真是个好提议……我想我有足够的时间考虑它。”
随着肢体动作,手臂摊开、摆动,带起了火焰炙烤的热风,暴火印的力量,仍对周边区域形成了影响。
咦?
卡德曼下意识又甩了甩手,如血暗光受到气流扰动,就像是从半熄的余烬堆里,重新吹起的火苗,光度陡然转亮。
真的有火焰、血色的火焰烧起来!
卡德曼脸色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