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肖仁也不知道青莲是煊赫童府的二公子,朝中倒是不少大臣知道青莲的身份,但是在乐府由于秦正清瞒得紧,并且乐师们供奉后宫,出身都不高,没有和朝臣接触的机会,自然不得其内情。而肖仁根本不会想到眼前被自己辱骂讽刺之人除却童府公子的身份以外,只算青莲身上流着纯月神子的血脉也不知比常人高贵了多少去了,真是平白被人辱贱。
尽管如此,这时的青莲在肖仁眼中却是下贱不堪:“说你两句还不服气了,若不是你天生有蛊惑人的本事,在祭天大典上众人怎么会都迷醉在你的歌声之下?乐府因你蒙羞,你到底知不知耻啊。”肖仁上不解气,兀自说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童青莲自问行事无愧于天地君亲,无愧于秦先生教诲!”青莲气急,原本苍白的脸一时胀红,“若不是源于自己本心,祭天大典时乐府又岂会断章。我自问祭礼上尽心尽职,不敢怠慢分毫。而你们各自分心,我也没迫你们分毫,现在倒来说我,有过不自省,却推诿他人,还问我知不知耻,倒也不羞!”
青莲一时情急,情绪激动,心中所想一下子说出来,虽然胸中一轻,但是却是止不住的眩晕喘咳。若是平常青莲定是不敢反驳别人的诘问,不论对错只会默然忍受,但是进宫前的一段日子里,童思明取代童屹教授青莲学问,多为青莲讲授立身处世知道。之前在童屹的教导下青莲的学识自然也不差,但是童思明认为,青莲读书不为取仕,死读又有何用?因此童思明循循善诱,只忘可以扭转青莲过于隐忍的性情。
青莲记得阿公曾经教诲:“谁说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但是凡事皆不争,一味浑圆下去,世上又怎还分辨得出对错?为人虽不可起利害相争之心,但是青莲,想你这样也对任何事情都默然处之是绝不对,不然世上何来对错、曲直、公义?久而久之你会失了心中的原则,况且你也不希望当自己所行有非时旁人熟视而过吧。”
青莲今日出言辩驳,由于胸中怒气加之天气燥热,沉哑的语气越发地摄人心魄,肖仁一时间竟怔住。当肖仁回过神来的时候,真的是又羞又怒,青莲的话不偏不倚额戳到了他的痛处。
肖仁之所以身为堂堂乐正还会被秦正清留下来,正是因为肖仁在祭天之日失职一事,肖仁在祭乐中所编钟,当时离青莲最远,但是却还是被那歌绝之音迷醉。虽然也被秦正清罚过,但是为了以儆效尤,这次肖仁失去了随圣驾出行的机会,而肖仁至今尚未有自知的觉悟。
“不用在这里诡辩,如今你的渎职之罪难道还是别人嫁祸你的不成?不敬是大罪,你的乐史之名是肯定要消去的,还是担心你自己吧。”肖仁也不是丝毫不知,虽然青莲方才的一番话肖仁也觉得惭愧,但是一时间还是难以平息心中的怨怒,凭什么他毫无背景就可以受人青睐,少年得位,是姿色,还是身体?要知道今日青莲穿着朴素,在肖仁眼中青莲连一支束发的木簪都用不起,端的又是贫苦低下出身。
“别磨蹭了,跟我来!”肖仁不再和青莲计较,登记好了青莲入宫的时间,被斥罪的事由便摧着青莲去乐府的内惩室。虽然礼乐其志高尚,但是说白了乐师也不过是持乐器的技师而已,邀宠取乐,多被人轻视,因此好人家的子弟又怎会来乐府谋出路?
虽然乐府为官职,不比民间梨园为迫人技艺而惩罚深重,但毕竟是督导学生习艺之地,因此也少不了惩戒。跟着肖仁深入乐府,转了好久才在一处偏僻的屋舍止步,青莲走进那间昏黑的屋子,一股阴凉之气瞬时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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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惩
这是一间很宽阔的屋子,推开门,乍从晃眼的日光下往里看去,觉得眼前一片灰蒙,青莲居然没有看到尽头。屋内所有的窗子全都闭着,一片昏黑,开门带出的风里夹杂着一股陈旧的腐气,让人的心顿时毛毛的。见青莲停在在门口踌躇不前,肖仁在背后推搡了一把,青莲一时没留意脚下,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踉跄的进了屋子。
随之肖仁也跟了进来,点燃烛台灯火,本是青天白日,现在着屋子里却点了烛台,在摇曳的火焰下越发显得四周昏暗难辨。屋中一律铺着水磨青砖,肖仁拉着青莲让他在屋中跪了下来。青莲四顾周围,只见这间屋子很大,陈设却不多,空荡荡的,但是当青莲看清了墙边那木质刑架,悬在梁上的粗制麻绳,还有挂在墙上的各色用具,明知逃脱不了,却也心中恐惧。
“童青莲,到了现在你居然还心不在焉,跪在这里好好思过!要知道今日皇后娘娘亲斥你不敬,那可是大罪,一会儿有你好受的。”肖仁绕着屋子逐个儿点燃烛台,说道:“知道为什么这里总是闭着窗吗?那是因为怕一会儿动起手来,受罚人的抗不了疼哀嚎,扰了皇宫的清静。可惜这乐府惩室已经好久没开了,秦先生一向宽大,即使弟子犯错,也带回韶雅训诫,好不毁了乐师的前程。可是你今日被霓芳宫遣送过来,日志簿上所记罪名不可抹去,乐府之名都被你弄污了,等秦先生回来,怕是又要受你连累!”
言毕,肖仁不再理会青莲,关上门独自离去,把青莲独自留在屋里。其实肖仁说的都是实话,这次青莲如此大错被遣送回乐府管教,乐府算是失职,等首正秦正清回来是要担责任的,而青莲由此大错在身,只怕乐史之名也保不住了。
肖仁倒是没有作践青莲,要知道青莲如此大错,跪着等罚实在是最轻的了,若是绑着,或是吊着,不用一刻工夫青莲就会受不了的。肖仁虽然心中对青莲不满,但是方才的那一番话戳到了痛处,不得不承认青莲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言。有那样的歌声与琴技,能做到乐史,只怕也是有几分本事,因此肖仁虽看不起青莲以色惑人,但也不愿在乐府中为难他,毕竟是韶雅同门弟子。
从青莲入宫折腾到现在已近午时,侍卫们早去用饭了,肖仁一时也找不到用刑的人,况且青莲受过怎么样也要霓芳宫送来的侍卫行刑才是。只是不敬主上需重惩,肖仁为难,到时候青莲还可以撑着回霓芳宫奏乐吗?若是勉强前去,岂有不是让人看低了乐府的水准。
肖仁没有太过为难青莲,但是也没有因循着同门之宜用心帮衬,把青莲独自扔在那个阴森昏暗的惩室罚跪也算是一种折磨。肖仁不想误了尚膳监送饭的时辰,便也自顾吃饭去了。好在肖仁在乐府饭厅找到了那两位霓芳宫的侍卫,让他们吃完饭去施惩。
兜春困秋乏夏打盹,大热天吃完饭最是让人犯困的时候,因此那被肖仁要求去内惩室的侍卫却是心中不快,坏了他们午休不说,还要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体力活。两名侍卫随着肖仁兜兜转转的来到乐府内惩室,一路上顶着毒辣的日头更是恼怒。
侍卫邹达和孙承斌是霓芳宫的有品阶的近卫,也算在霓芳宫有些名头,谁不求着?如今却为了小小的乐师在如此酷热的暑天来回奔波,又没半点好处,反而汗湿重重,真是一想到气不打一处来。
肖仁走后青莲独自跪在内惩室中,周围的空气有些闭塞,跪了大半个时辰的青莲只觉得有些眩晕,口渴的紧,却喝不到水,只好强忍着。忽然门被推开,肖仁引着两名霓芳宫的侍卫前来,虽然知道今日之祸躲不过去,但是青莲心中却莫名的惧怕起来,父亲不在,兄长不在,秦先生不在,就连嘉瑞也不在,这宫廷之中,如今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敢问乐府这里可有什么规矩没?”邹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