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澜台之上从星夜暗沉到朝华四霰,长长的伫立舞风,那样的风采人神共注,又怎会不惹弄到旁人,只是青莲自己尚未发觉,直到一行人登上台来。
青莲看着离他仅仅只有十步之遥的吴德,眼内满是惧怕,吴德仿佛是一只来自贫瘠草原上恶狠的豺狗,以一种发现猎物般兴奋的眼光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猎物,而青莲就已被这样的眼神摄住。经前日朝华殿之罚,青莲对于眼前这一位形色柔媚的太监心生恐惧,无法忘记那天亲看着吴德手挥着木板一下又一下的砸到自己的脸上,眼神无法躲闪,那样阴很谑侮的神色,仿佛要把人咬碎一般。
吴德看着呆立在面前的青莲有些恼怒,戴罪之人竟似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然而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皇上吗?帝王从小训育甚严,嘉瑞自然也从小养成了黎明即起,习文练武的习惯,虽然近年荒唐惯了,也还是起身后再作宴乐的,而青莲久立在这北海澜台上,月落日升,同样是高阁的朝华殿中,嘉瑞现在自然是望到才了过来,来瞧瞧这个几日前让他大费气力的人。
吴德此时是遵照嘉瑞的旨意,将青莲带过去,所以不敢太过耽搁,方才在廊中看到这位皇上另眼相待的乐师展袖舞风的身姿,吴德心中由羡生妒,由妒生恨,现在看到青莲呆立在前,便不开口宣驾,一会儿追究起来又定是不敬之罪,哪有人见到皇上是这般的,不跪拜,不请安?
青莲看到上次折辱打罚他的吴德突然出现在身后,心底害怕却又无处可躲,看到吴德还向前,青莲不知所措,因为他不知道在威势下自己可以做什么,吴德那样的狠色让青莲心生胆怯不敢相对,低垂着头。看到吴德又走进,无处可逃的青莲一步步的向后退去,眼神慌乱,竟没有觉察到自己已近台边,和那一双一直在不远处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其实在这宫墙之内,若是注定的事情又怎会逃得掉,在这澜台之上又可以退得几步去?不一会儿青莲就已临台边,周围的风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吹着,隔着眼前的飘乱的发丝,那魔鬼的脚步依旧紧紧相随,害怕,心中充斥着无助,父亲不在身边,兄长也不在身边,我,我该怎么办?再退一步,一声惊呼。
青莲早已退至台边,而那朱漆雕栏不过二尺来高,而青莲并未察觉。再退一步,就被绊倒,身子毫不受力的向后仰去,风虽静好却托不住青莲坠的身子。
青莲的头在那一刻忽地仰起,万千青丝向后垂落,越过吴德伸出的魔爪,入眼的便是云色倾城,好美,可惜将要离别,青莲轻呼一声却无意求死,闭上的眼睛不过是想在下一刻睁开时可以发现这仅仅只是一个噩梦的完结,然而却对上那熟悉但又陌生的双眼,还有霸道的力量。
在青莲即将跌落的前一刻,嘉瑞兔起鹘落间已跃至台边,果断的探出身子一把抓住青莲的手臂,而青莲就这样被抓吊在空中。
隔着那蚕丝所制,顺滑非常的衫袖,嘉瑞半跪在地上用力抓紧,但只觉的手中的臂膀一寸一寸的向下滑去,而由于倚栏太矮另一只手不得不抓住扶栏,直到握住青莲的手腕,臂上白衫向下滑落。
青莲惊魂甫定,抬头怔怔的望着近在咫尺的脸,英挺的眉目,灼热的目光,额发微散,却不同于那日高座上散发的慵懒。不知为何身受着嘉瑞执着的目光和力量,那被他牢牢抓住的手腕,青莲抵不过这样强势的力量,那只被攫住的手不由自主的挽上了嘉瑞的手腕。
青莲的手腕握在嘉瑞手中,是那样的纤秀,仿佛不堪盈握,而嘉瑞那健硕的筋骨让青莲感到信赖的力量。就在嘉瑞正用力的一点一点将青莲拉上台来,皇帝身边的随侍算是在眼前的突变中反应过来,吴德在身后招呼着,几个随行的太监就围上相帮。
听到身后的响动,嘉瑞更是收紧了握住青莲的玉腕,眼前来来回回的都是之前在廊上望到的那个杳如白鹤的人影,这样清爽的身子,怎好被那些龌龊的手给拉扯了去?嘉瑞丹田沉了口气,手猛的一用力将青莲提拉上来,跌坐在地上。随着一声撕心的痛呼身,青莲软倒在嘉瑞的怀中,左手无力的从嘉瑞松开的手中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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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累
在帝王一注威严的目光下,身侧要围上来的侍卫和太监止步,侍立在一旁。嘉瑞就这样坐在地上,静静地拥着青莲,清楚的感受着他的战栗、他的轻泣,他的无助,看着那犹带肿痕的脸上垂下珠线,心中不知如何是好。
嘉瑞自然是不知道青莲左肩上的旧伤,直到看见那雪白的衣衫上浸染出一片殷红。青莲少时被北疆烈马踏碎肩骨,本来手臂肯定不保,但是童屹却不甘事实遍访名医,最后用古书上的法子挽回了青莲琴的手。何等惨烈,那可是刮皮削骨,然后用两根打磨的犀牛骨钉入相接才算挽回的臂膀,却注定了那一生无法摆脱的伤痛。
方才的垂吊拉扯让青莲感到如撕裂般痛楚,眼泪迸出,在这样宽厚的怀抱里毫不加修饰的流落。才经大病的身子不堪承受,又在初晨的凉风中经历了悲喜惊恐的起迭,加之扯裂旧伤,此时的青莲就像是一只折翼的蝶,薄薄的倚在嘉瑞的怀中,毫无生气。
面上清气如兰,像是母亲温柔抚摸的手,又像是父兄严厉却又包容的目光,眼前人影层层叠叠看不清楚,但是依托着自己怀抱却是那样温暖宽阔,真切在旁。青莲右手下意识的抓紧着嘉瑞胸口的衣衫,贪恋着周身的安定,人虽已昏沉却不肯放手。
嘉瑞身为帝王,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在宫中不亲妃嫔,虽说偏好男风,但事实上少与人有肌肤之亲,而此刻怀中依偎之人的依赖却是那样的真实,那只苍白的手紧紧地熨帖在胸口,夏衫单薄,手上的冰凉仿佛直传到心里。
嘉瑞低着头,抬手抚上青莲的面颊,轻轻的拨开额前散乱的头发,看着怀中唇无血色,单薄如纸的青莲,面上一层虚汗粘合着鬓边碎发,可是撩起的长发却在指间滑落。嘉瑞心中百感,托起青莲垂落的左手,抚琴的手微微留着些薄甲,却是暗白无光,在那青葱玉指的映衬下手腕处的红痕便显得格外的惹目。
嘉瑞的手轻轻抚上那被自己抓捏出的印痕,然后慢慢的将青莲的衣袖推上去了一些,刚才看不真切,青莲手臂上的果然是一些青紫伤痕,虽然经过休养已经淡了很多,但依旧可以看出曾经遭受过怎样的责罚。童屹,你就是这样对你口中病弱而又心爱的孩子的吗?嘉瑞无法忘记那也在清韵阁下听到的怒斥打罚之声,竟然真是对着青莲的。
其实归根究底,青莲手上,身上,面上以后心上的伤痕,还不是因为命运和你产生了交集,嘉瑞,胤国王室当真是月族难以摆脱的噩梦吗,很久之后,青莲开始怀疑这样的因由。
青莲的衣袖停在臂弯处,嘉瑞没有再向上撩起,刚才救扶匆忙,仿佛在那掌中的手臂上闪过一抹银翠色的光影,当时惊奇,现在却不想揭开谜底,前事年幼,那长发覆面的容颜已经模糊,但是那样空灵婉转的歌喉,那样不着寸物的青丝,还有素额上的一点翠色自己怎会忘记,纯月神子?
停在臂弯处的手渐渐的收紧,衣衫被紧紧地抓在手中,是那个人毁了他心中宛若天神父王,让他失道伦常,还让如今君不像君,臣不为臣!念及旧恨,嘉瑞无法自已,而就在这时另一只托着青莲左肩的手感受到了弥漫开来的湿冷,一看大惊失色,竟是满手鲜血。嘉瑞看着怀中面如纸色的青莲,哪有方才挿缥枞蟮纳癫桑?br>
“宣太医,听明白了,给朕仔细照看着!”嘉瑞将青莲弃置在地,径自起身,冷冷的丢下这句话。身侧侍卫太监一片忙乱,而嘉瑞却不再流连,留下那个尚未解开却已见分明的谜底,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