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和徐七爷起初根本没有任何对话,就算是有,也是徐七爷在自言自语,他们仅靠着少许的默契互相合作打猎、采集熟烂的果实、收集冰山融水,反正一路走一路做类似的事情。
终于有一天,他们发现好像已经不能再往上爬了。
寒冷是在不知不觉中降临的,紧接着是空气的凝结,狂风变得像刀片一样具有杀伤力,最后,人的皮肤不经意间就会被弄破皮。
这里是距离地面几千丈的悬崖,再往上走,便是终年积雪的冰山,同时也是昆仑山的至高处。
烈烈风暴吹成一堵冰墙,几乎能把人撞倒在地,这就是目前他们想要继续向上爬的最大的阻碍,稍有不慎就会掉下深渊,更何况他们甚至没有携带御寒的衣物,能够坚持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徐七爷对现状了如指掌,滞留此地几日无法向前也不想后退,根本不是办法,他终于也萌生了下山的想法。
两人找到一个山隙可以生火躲避风雪,白凤就坐在这里整日望着白茫茫的天空,徐七爷想等他开口,但心里觉得白凤如此高傲,定然不会向自己示弱,于是心里琢磨了一番,想用言语劝诫对方下山。
不过白凤此次却一反常态,倏地开口讲道:“仙人到底在不在?在周围找了一个月都没找见,那就只能在山顶。”
徐七爷问:“若是山顶也没有呢?”
“不可能没有。”
徐七爷说:“事实很残酷,就算有,也只剩下废墟了。”
“七爷一个月前刚出发时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能如此坚定吗?我的回答很简单,人总是要有念想的,而我现在的念想就是去看一看师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然后把师父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他们,希望他们念及昔日旧情,让我这个叛祖之徒能够认祖归宗,我和师父一样早就没有了家乡,所以觉得昆仑山就是我未曾谋面的家乡。”
“更何况,都已经到这里了,不登上山顶总觉得白来一趟……”
徐七爷茫然了,他不能说自己不理解白凤,但是,为了此事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白凤如今脸上长满了又细又密的胡须,但他的笑容依然纯净得像个小孩,不加防备地眯起双眼:“算了,我也不奢求有人会理解,明天我们就下山。”
话毕,白凤倒头便睡。
这夜,徐七爷做了一个平静的梦,为何觉得平静?因为梦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他自己在打坐,他能清楚感觉到呼吸、吐纳的过程,说明这也是个清醒梦。
梦里能听见声音,唯一的一个声音。
“叮!叮!叮!”
——呼吸、吐纳的节奏也跟着声音变化。
“叮!叮!叮!”
——清醒梦?是否说明这个声音来自现实?
“叮!叮!叮!”
徐七爷猛地惊醒,发现白凤不在身边,但是攀山用的鹤嘴镐不见了一对。
“白凤?”
徐七爷惊叹一声,发觉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马上明白发生什么事情,旋即来到山隙外,只见一个男人正在悬崖边上用鹤嘴镐敲出可以攀登的缺口,他已经爬上去相当高的位置。
“白公子,你快下来!我们走不到那里的!”
白凤没有作答,继续挥镐。
“叮!叮!叮!”
鹤嘴镐卡在岩石之间,也是一个方便向上的着力点。
“你不想活命了吗?!给我回来!”
徐七爷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他现在显然比正在悬崖之上的白凤更焦急。
山上的风雪丝毫没有因为爬高了几分就会对你有所怜悯。
白凤的脑袋渐渐变得麻木,他感到自己难以呼吸,力气也越来越使不上,缺乏御寒衣物的弊端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须臾,他手指一软,没有抓牢铁镐,彻底失去了平衡,幸而另一只手还抓得紧,没有让身体随风摆出去。
“白凤,你等着,我上去救你!”
“别上来!”
话音未落,白凤的另一只手也松开了,他向着出发的地方直冲而下,摔断了一只脚,同时还把头给磕晕了。
徐七爷帮白凤包扎了一下,背在身上,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