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奏折洋洋洒洒三万余言,分析了胥吏坐大和胥吏害民的原因。
朱标看了他的奏折,淡淡说道:
"这样的事,古已有之。王安石就曾对神宗皇帝说过,官不如吏,吏不如匪,将来天下要坏在吏手上。王十朋也说过类似的话。"
朱允熥道:"那为什么不改?"
朱标问:"怎么改?"
朱允熥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科考不光考文章,还要考农田水利、赋税征收等各种实务。
考上进士之后,一律下放到县里面学习具体事务的运作,有了实际经验之后,才授予官职。一切官员都应有地方政务经验,然后才能一级一级提拨上来。"
朱标哂笑道:"你这些话就是书生气十足。科举就是那么好改的吗?你这是在与天下读书人作对。这些话还是暂且藏在心里。"
朱允熥想想也是。
朱标继续说道:"胥吏需通晓国家律令、赋税征收、劳役征发、田亩丈量,由家族内部之人顶替,这些技能才能得以传承。"
"蒙元入主中原,语言不通,风俗各异,宫府只得将许多政务交给本土胥吏去办,官员们只负责签字盖章。"
"父皇驱逐了鞑子,虽然深知其中弊端,却也没法另起炉灶,只能将就用着。"
"官员们从外地来,流水般轮换;胥吏们却多是本地人,在衙门中一做便是几十年,甚至是几代人,坐大便是在所难免的了。"
"略通世事的官员,尚可把控地方政务的方向;若是个食而不化的书呆子,便只能被胥吏牵着鼻子走了。"
这一点,朱允熥也是知道的。
古代没有公务员,胥吏们给衙门跑腿是一种理应承担的劳役,不但没有俸禄可领,往往还得从自己的口袋中掏钱。
羊毛总是出在羊身上,朝廷的确是省了钱,可是老百姓却遭了殃。
胥吏虽然没俸禄,但是却拥有了权力,只要有词讼追捕,征收赋税,征发徭役,胥吏们便得到了勒索民众的机会。
没有人事档案,连具体的人数都搞不清楚,自然就无法实现对胥吏的监管,使得胥吏的贪腐虐民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这样的弊政如果不改革,迟早会将天下葬送。可是如果现在就改革,可能立即就会引爆。
朱允熥所要对抗的,不是几个人,也不是几股势力,而是主宰王朝兴替的周期律。
各种利益集团将自己的利益凌驾于天下人的利益之上,形成各种各样盘根错节的关系,尾大不掉,牵一发而动全身,于是天下一乱一治,一兴一亡。
改造一个旧世界,往往比创造一个新世界更难,如果没有外部势力的扰动,变革永远无从谈起。
陈祖义被冷落了两三个月,他已经等不及了,终于有一天,朱允熥召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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