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再静。在这当儿,苏秦扫过众人一眼,朗声说道:“诸位仁兄,在下初来乍到,在此卖弄,难免贻笑于大方之家。在下所论,纯属个人管见。不妥之处,还望诸位指点。眼下在下寄身运来客栈,哪位仁兄愿来切磋,在下必躬身相迎,共论兴秦方略!”
言讫,苏秦拱手揖礼。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苏秦已健步走下论坛,闪入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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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政坛苏秦说一统 守遗命秦公弃大才(14)
众士子见苏秦这就退场,顿时嘈嘈杂杂,乱嚷起来:“嗨,还没听明白呢,怎么他就下去了?”
“帝策不可说,霸策总可说吧!”
“这不是故弄玄虚吗?”
……
四位评判和坛主互望一眼,纷纷起身离席,走向旁边的一间密室,房门闭合。
樗里疾转向公孙衍,笑道:“公孙兄,苏子是何材料,这阵儿总该看出来了吧?”
“嗯,”公孙衍点了点头,“此人若不是夸夸其谈之徒,就是旷世奇才!”
“公孙兄何出此言?”
“此人目力所及之处,莫说是这些寻常士子,纵使在下,也未曾透彻!”
公孙衍如此坦荡,倒让樗里疾心中暗服,点头道:“既是如此,公孙兄为何又说他是夸夸其谈之徒呢?”
“看!”公孙衍嘴角一努,“坛主要宣判了!”
樗里疾抬头望去,果见密室房门大开,众评判鱼贯而出,回至各自席位前坐下。台上一声锣响,苏秦亦从偏门走上坛去,在旁候立。
坛主竹远最后一个走出密室,场上气氛犹如绷紧的弓弦。在死一样的沉寂中,竹远一步一步地走上论坛。众士子知道,他要宣布本次论政的最终判言了。每逢论政,此刻最为紧张,整个大厅的目光一齐射向竹远。
竹远扫视众人,朗声说道:“诸位仁兄,经四位评判公议,苏子所论,切中天下时势。苏子所论之上、中、下三策,意味深长。本坛预言,苏子当为秦公重用,苏子所言帝策,当为秦国未来国策!”
这是开坛以来最为令人震撼的判词。一时之间,众士子竟是怔了,待各自回过神来,无不起立,纷纷拥上来向苏秦致贺。苏秦健步上坛,朝众士子鞠躬答谢。
樗里疾拉上公孙衍径出论政坛,走到大街上。沿街道走有一时,樗里疾顿住脚步,轻声问道:“适才所判,公孙兄意下如何?”
“还算切要!”
“方才公孙兄言犹未尽,在下甚想倾听下文!”
“高谈阔论之人,一如鸿鹄行空,虽能高瞻远瞩,未必切合实际。苏子适才所论,均未触及实务,因而,是否大才,在下眼下还不敢妄加评断!”
“嗯,”樗里疾点头道,“公孙兄论事,果是实际。在下有一计,或可试其实才!”
樗里疾附耳低语,公孙衍连连点头。
是日夜间,直到人定时分,苏秦方才脱开众士子的纠缠,回到自己的房舍。苏秦刚刚盘腿坐下,正欲休息一时,整理一下思绪,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敲门声,再后是小二的叫声:“苏子,有人寻你!”
苏秦起身,打开院门,见是公孙衍、樗里疾站在门口。樗里疾揖道:“在下木雨亏见过苏子!”
苏秦还礼道:“洛阳苏秦见过木先生!”
樗里疾手指公孙衍:“这位是公孙先生!”
苏秦朝他揖一礼:“苏秦见过公孙先生!”
公孙衍还一礼道:“在下见过苏子!今日有幸听闻苏子高论,在下不胜感怀,特约木兄登门相扰,望苏子赐教!”
“公孙兄客气了!”苏秦微微一笑,伸手礼让,“两位仁兄,里面请!”
公孙衍让道:“苏子请!”
三人走进客厅,分宾主坐下。苏秦细细打量二人,观其神韵、气度,心中忖道:“论政坛上,他们二人来得甚早,却故意坐于偏僻角落,又于人定时分才登门造访,显然是不想引起注意。若是不出所料,二人定是秦公身边要人了!”
这样想定,苏秦微微一笑,抱拳说道:“苏秦昨晚至秦,今日即仓促开坛卖弄,未及准备,只好胡言乱语,见笑于两位方家了!”
“苏子这是哪里话!”樗里疾亦抱一拳,“苏子对天下大势的来去运动了然于胸,实令在下敬服。苏子所论帝策,在下也有感怀。在下识浅,不能视远,欲就眼前一些琐事求教苏子,还望苏子不吝赐教!”
“在下愿与木兄切磋!”
论政坛苏秦说一统 守遗命秦公弃大才(15)
“这一年来,”樗里疾缓缓说道,“关外列国变数甚多。先是越人陈兵琅琊,齐人严阵以待。继是楚人伐宋彭城,魏人袭楚项城,歼景翠大军六万;楚人弃宋回救,楚、魏两军对垒,大战一触即发。恰在此时,越人突然弃齐袭楚,楚、魏和解,与越人战于云梦泽畔。凡此种种,无不令人眼花缭乱。在下眼拙,看不明白,还望苏兄点拨!”
听闻此话,苏秦心中越发有数了。能将列国情势如此讲述,已非寻常士子,讲述时语气又是如此之大,眼界也是如此之高,更非一般士子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