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笑道:“苏兄不走大道,在下只好走了。”朝小道又望一时,思忖有顷,两手拱道,“在下明白了,苏兄将这出山后的第一枚子落于周室,真是妙手,在下叹服,就此贺了!”
“哦!”苏秦一怔,“请问贤弟,在下有何妙手?”
“假道灭虢!”
“此话怎解?”
张仪侃侃说道:“苏兄回至洛阳,必去游说周天子,举周室大旗匡正天下。周天子必然不用苏兄,但会对苏兄褒扬有加。于是,苏兄匡扶周室、力挽狂澜之报国壮举,顷刻间就将传遍天下。然后,苏兄载誉至秦,身价可就不一样喽!”
张仪一口气讲出苏秦心底的谋算,实令他吃惊不小。苏秦打了个惊愣,旋即浮出一笑:“贤弟筹算,在下叹服!不过,在下此去,真还未曾想过这些!”
“那——”张仪紧追不放,“苏兄是何筹算,在下可否分享?”
“这个自然!”苏秦点头道,“在下此去,一是叩拜周天子,二是回家看看。不知不觉之中,在下离家已近六年。当年与老父争执,在下负气出走,终是不孝。今日学业略成,也当回乡探望父母,聊尽孝道!”
苏秦随口一句话,不想却是再一次伤了张仪。想到自己无父无母,无家可归,无国可回,周天子更是玉蝉儿的父王,张仪苦涩一笑:“如此说来,倒是在下想多了!”转头遥望河西方向,喟然长叹,“唉,有个家真好!探望周王更是该的!周王失去爱女,心疼至今,苏兄此去,正好抚慰于他!”
听到张仪语带讥讽,苏秦深感懊悔。然而,话既出口,说什么都是迟的,苏秦只好苦笑一声,顺口接道:“贤弟说得是,在下正有此意!”
“唉,”张仪又出一声长叹,“苏兄谋事深藏不露,实令在下叹服!在下精心设局五年,自以为万无一失,不想却在瞬息之间败于苏兄!细细想来,你我之间这第一个回合,苏兄胜得实在精彩!”
为天下先生说捭阖 因情困二贤双出山(22)
看到张仪仍在为玉蝉儿之事耿耿于怀,苏秦又是一声苦笑,抱拳辞别:“贤弟,鬼谷之事,俱成往日。贤弟既想分道,在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张仪亦抱拳道:“后会有期!”
解宋围孙庞出奇兵 困叶城张仪醉娶妻(1)
是年腊月,楚威王听信上柱国昭阳之言,以宋公偃不敬天地为由(六年前的伐宋因由是宋公偃逐兄篡位),召集景氏、屈氏、昭氏、斗氏、黄氏、项氏、蒍氏、成氏等王亲大族中诸###、执珪及柱国大人廷议伐宋。令尹景舍等坚决反对,威王却一意孤行,当廷颁诏,封昭阳为主将,点南阳郡守景合为副将,将兵十万伐宋。
景合是景舍长子,自幼喜欢兵事,甚有勇力,多年来一直镇守楚国重地方城,是楚军中为数不多的骁将之一。此番回郢探望父尹,不想却被点为副将,爵晋柱国。景合人生得意,出征之日,满身披挂地前往府中拜别景舍。
景舍脸上却无一丝喜气。景合进来时,景舍坐于几前,面无血色,两只老眼凄然凝视跪在面前的景合,全身丝纹不动,竟如死人一般。
景合怔道:“父尹,您——您这是怎么了?”
景舍仍然死盯着他看。有顷,景舍终于活转过来,颤抖两手从几案上端起一只酒爵:“合儿,这一爵是为父与你诀别的!”
“诀别?”景合似是未听明白,“父尹,您是说——”
“合儿,”景舍缓缓说道,“为父预感,此番征宋凶多吉少。今日出征,你我父子,怕是——怕是相见无日了!”言讫,老泪流出。
儿子出征,老父却说出这种不吉之语,景合顿时怔了,惊愣半晌,方才颤声问道:“父尹何说此话?”
景舍谆谆嘱道:“兴不义之师,无端伐宋,未战已自理屈。若是不出为父所料,宋必向魏求援,魏亦必使庞涓救宋。就黄池、朝歌二战观之,庞涓用兵,你与昭阳均非对手!”
“这——”景合急辩,“父尹别是高看庞涓了。黄池之战,庞涓胜在侥幸,朝歌之战,庞涓胜在突袭。依孩儿观之,庞涓亦非三头六臂之人,只要小声应对,想他——”
景舍心里一沉,长叹一声:“唉,合儿,为父只能将话说至此处,信与不信,由你自己决断。”略顿一下,摇头又叹一声,“老了,为父老了!”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昭阳点兵的鼓声。景合稍作犹疑,叩道:“孩儿谢父尹提醒!父尹在上,请受不孝子一拜!”言讫,连拜三拜,缓缓端起酒爵,一饮而下,起身退出。
景合走出厅门,正要远去,景舍的声音又传出来:“合儿!”
景合顿住步子,转身进来,望着景舍。景舍缓缓说道:“为父再说一句,昭氏点你为副将,未必是好意,你当小心为是!”
景合点了点头:“合儿知道了!”对景舍又拜三拜,转身大步走出。
昭阳、景合从郢都点兵五万悄悄北上,沿淮水东下,再经寿春、下蔡北上,与应命而来的寿春、下蔡、项城等地驻军合兵十万,直插睢水。
景合与长子景翠,正引左军将士穿越边境,逼向宋国的符离塞,突然接到昭阳传令,要部队就地屯扎,景合入中军议事。景合匆忙赶至中军,见昭阳正在吩咐随军使臣,安排他们将楚王的讨宋檄文分送中原列国。
景合暗暗佩服昭阳。讨宋檄文拖至此时发出,称得上是记阴招儿。这边列国刚一接到檄文,那边已是兵临城下,说不准已经拿下彭城了。
待众使臣走后,昭阳望着景合,开门见山道:“景将军,本将召你来,是要将军去做一件大事!”
景合心头一怔,口中却道:“末将但听军令!”
“今夜人定时分,你可引军三万,沿城父西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