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次的“表哥”,不再是以情人的身份而喊,而是以最纯粹的表兄妹的身份来喊。她喊的坦然,他自然听得出来。
他以手掩唇,不由自主的轻轻的咳了起来。
林诗音继续道:“我知道龙啸云已经死去,也相信绝不是你杀的。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不要把此事记在心底。我绝不会让小云知道此事……就算知道,我也绝不会让他被蒙蔽。否则,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李寻欢无奈苦笑。她这话……岂非正在往他的心上,又加了一层可怕的枷锁么?她又怎知那样的一次死亡背后,是怎样的怨恨和诅咒?!母亲对儿子相信如斯,儿子对母亲又如何?她对那孩子的爱,已经蒙蔽了她的聪慧。她或许永远都会看不透那孩子的心。但,作为母亲,她又何错之有?这对她而言,岂非也是极为痛苦的事情之一?
但他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微微点点头,便径直走上前,与她擦身而过,脚步停止在王怜花的身后。
王怜花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问道:“阿飞呢?”
李寻欢缓声道:“我无法带他过来。”
王怜花缓缓转身,看不出什么表情,“怎会连你都无法带他过来?”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只因我无法寻到他。”
王怜花也叹了口气,“他是个很特别的少年。一见到他,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我这两日一直在想,是不是有朝一日我和他能够坐下来,一起喝上一杯。”
李寻欢叹道:“他的确是个特别的少年。能和这样的孩子成为朋友,实在是我的运气。”
王怜花点了点头,突然笑了笑,“你现在心底一定很担心他,是不是?”
李寻欢并不否认。
王怜花笑道:“你一定担心林仙儿会毁了他,是不是?”
李寻欢承认,“是。少年情怀,总是最单纯最真挚的。他本是一个渴望温暖的孩子,而林仙儿恰恰给了他这样的假象。可惜的是,他又是个特别执拗的孩子,外人无论说什么,他都不可能会听进心底,他甚至还是为她开脱。他若是真的要离开她,除非他亲眼看到了林仙儿对他并非真心的真面目。只可惜,他现在还没有看到……”
王怜花笑了笑,极为淡然道:“他会看到的。他一定会清醒的。人总会长大。不经历这些,他永远都还会是个孩子。而你对他,似乎也太没有信心。反而我,只是见他一眼,就对他充满了信心。我相信他既然能成为一个不凡的剑客,便必然能铸就非凡的成就。女人,特别是像林仙儿这样自作聪明的女人,根本不可能会毁掉他。就算有什么真的能毁掉他,那也只能是他自己。但我看来,他并没有那么幼稚,那么脆弱。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就像一只狼,孤独的还没有长大的狼。你该知道,但凡野兽,都有自我恢复的能力。李探花你却总是一厢情愿的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未免有些低估了他。”
李寻欢这次没有回话。
他在细细的思索着王怜花的每句话,也在思量自己是否真的低估了阿飞。
王怜花说的不错,他的确像是野兽。他坚定、倔强、冷漠,对人心失望,一点都不脆弱,看起来那么坚不可摧。
但是,他却又同时眷恋着温暖,渴望着爱。这后面的弱点,怕是王怜花所忽略的。也正是后面的一点,才是让他对阿飞极为担心的一点。
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王怜花才道:“你可有什么要对我说?”
李寻欢苦笑了笑,“没有。”
“真没有?”王怜花居然勾起了一丝玩味的微笑,眼神毫不掩饰的扫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林诗音。
李寻欢还是摇头。——事已至此,多说何益?
王怜花微笑道:“你虽对我无话可说,我却对你有话要说。”
李寻欢道:“公子请讲。”
王怜花继续微笑道:“老实说,在最初,我并不曾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是现在这样的关系。不过,无妨,你既然是林诗音的表哥,将来我和她成婚之后,我和你,也算是姻亲。到时候,我希望你能多到我们家里来做客,我想,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会很欢迎你的。”
不仅李寻欢因为他这句直白到极致的话而怔住了,就连林诗音都吓了一大跳。
成婚?连个婚都没有求,就向人家宣布了?不带这样霸道的吧?!
林诗音囧着一张脸,呆呆的站在原地,继续在心底划着幽怨的圈圈。
见李寻欢不说话,王怜花继续微笑着悠然道:“我知道你对她一直很好,但正如我在刚认识你之时所说,从十年前你把她让给龙啸云开始,她就已经不再和你有任何表哥表妹之外的关系。她已经是龙啸云的妻子,是外人。现在,她依然如此。将来,更是如此。我一向不太喜欢分不清楚身份位置的人,那样的人显得很失礼,很让人不愉快。想必李探花也是,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