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病人,她自然就看向乔母。
乔母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脸色极其苍白,连嘴唇也是毫无血色的。她长相清秀,一头黑发散开好似黑色的瀑布。听到动静,她微微掀动眼皮,柔弱之中带着淡然,气质颇为独特,想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她意识并不是很清醒,乔凤起在他耳边低低唤了几声,她才终于睁开眼睛。
看见慕云歌和佩欣,乔母显得有些意外:“她们是什么人?”
乔凤起就将慕云歌的身份简单说了一下,又说了慕云歌的来意,乔母听罢,既无欣喜之意,也无绝望之态,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那就试试吧。”
乔凤起倒了水端给乔母,服侍着她吃下药丸。
乔母吞下后,乔凤起就扶她躺下,将凳子搬到床前,方便慕云歌诊脉。
慕云歌将四根手指都搭在她的手腕上,耐心地摸了一会儿脉,见她诊断的手法跟别的郎中不太一样,乔母不由多看了慕云歌两眼。
慕云歌摸着她的脉,一边诊断一边说:“伯母这病起源于风寒,是湿气和寒气郁结于心肺,才久咳不宁。伯母年轻时可是在冬天落过水?”
乔母眼中露出一抹惊奇:“确实如此。”
慕云歌有了底,继续说:“伯母这病有好些年了,原先只是风寒,不过孕期调理不当,才渐渐转为肺病。恕云歌说句得罪的话,伯母应该一直有用奇药压着这病,才拖到了现在,否则只怕早已离开人事。”
一字一句敲在乔母心头,她心头巨震,想起往事。
那时她刚生下乔凤起,还没出月子就被丢到了水里。她死里逃生,带着乔凤起四处飘零,更无心打理自己的身体,直到被确诊为肺痨。后来是她一位义兄给了她一副药方,照方抓药服食,才苟延残喘至今。不过当初那位义兄也说了,服食这药也很损伤身体,她断然活不过十年。可没想到凤起十分争气,后来硬是从那方子里找出了些办法,又给自己续了九年的命。
如今凤起十九岁了……她的命,也到了尽头!
她本已接受了死亡的命运,可想到那一身血海深仇,又觉得不甘心。
她想活着,想活着看到那一家人死无葬身之地,想活着看凤起成家立业……
她好似看到了希望,挣扎着半坐起来,握着慕云歌的手:“你说得很对。这病……可还有治?”
慕云歌拍了拍她的手:“云歌会尽力一试。药石或许无救,可针灸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乔凤起的眼中绽放出光彩:“当真?”
“我明日再来。”慕云歌站起身来,她需要些时间来准备要用的东西。她走了一步,想起什么,又指着那窗户说:“这屋子格外憋闷,不适合病人修养。这窗户开在西边,如今吹北风,这院子又挺封闭,不用担心会吹着伯母。你把外面的东西顺一下,从今以后要把这个窗户开着。至于屋子里,每天用石灰水涂抹墙壁,锅碗瓢盆也要在热水里煮过。”
乔凤起一一点头,亲自送她出门。
第二天,慕云歌一大早就来了。
这一次出门,她带了自己的工具箱:一个绢布做成的针灸盒子,摊开盒子,里面排列着长长短短数十根银针;一个白玉小瓶,里面装了一些绿色的液体;几个透明的琉璃小罐子。另外,路过街头的时候,又让佩欣下去买了一个大浴桶,运到西巷来。
她刚下车,乔凤起就迎了出来,激动地扶着她出来,边走边说:“慕小姐,你给的那药确有奇效,我娘昨天一整晚都没有咳嗽!”
慕云歌微微一笑,她的解毒神丹,别说是区区肺痨,就是喝了鹤顶红也能顶一个时辰呢!
乔母早已起身,十多年第一次睡上一个好觉,她靠着被子坐在床头,显得精神很好。慕云歌一进屋子,她便招呼慕云歌:“慕小姐请坐。”
慕云歌含笑道了谢,坐下之后也不急着开始,陪着乔母说一会儿话。
趁着这个当口,乔凤起赶紧去准备慕云歌要的东西。
先去马车后将浴桶搬下来放在房中,又在浴桶四周生了两个火盆子,然后从水井里打来一通冷水放着备用,才从厨房里提了两桶热水来,倒进了浴桶里——这热水是昨晚慕云歌让佩欣送信,让他今早准备好的!
等他忙得差不多了,慕云歌才打开自己的工具箱,把白玉小瓶子拿出来,将几滴绿色的液体倒进浴桶里。
屋子里的温度升了上来,绿色的液体融入热水中,很快,一整桶水都变成了绿色,连水蒸气都似乎是绿色的了!
“你出去继续烧热水,有需要我会喊你。”慕云歌吩咐他。
乔凤起了然,原是要洗药澡,他一个男人在跟前不方便。他便退出房门,去厨房继续烧热水。
佩欣按照慕云歌的吩咐,掩上窗扉,把冷水注入药桶里。等水温不那么烫人了,才将乔母从床上扶起,拖去外衫,只剩下一个肚兜后,扶着乔母坐进了浴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