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睫,凝视对方那双幽深如冥河的黑眸:
“十五岁之后,他才出现,对吗?”
“对。”沈行琛微微一笑,“他是私家侦探,挣点小钱,保证我们活下去。”
裴郁目光微闪:
“你呢?”
“我一无所长,除了折个纸花之外,什么也不会。”沈行琛回望过来,语气半带讥讽,眼底却似漫上些自得的笑意,“虽然他出现得晚,可我还得依附他做事。”
“所以小裴哥哥,”沈行琛接着说,裴郁却从那热络的称呼里,平白听出几分森冷的凉薄,“有没有兴趣玩一次英雄救美,把我拖出受制于人的境地?”
裴郁望进他眼中,渐渐弥散的寒意:
“什么意思。”
“杀了我。”沈行琛说。
那双浅玫瑰色薄唇仍旧是上扬的弧度,勾勒出一弯缥缈新月。
淡黄灯光笼罩中,皓齿朱唇,如冥王座下勾魂的白无常:
“让我和他同归于尽,留下我的骨骼血肉,永远陪着你。”
裴郁搭在桌上的指节一顿,未及开口,缠绵蛊惑的微笑又再度传来:
“有幸能死在你手里,也算不枉此生。”
微微蹙眉盯了对方半晌,裴郁视线不动,从鼻端发出一声轻嗤:
“我不想脏了手。”
沈行琛望着他,笑意缓缓加深。
须臾,却又伸手,将盘子朝他面前推了推,眉梢眼角,尽是纯良的天真:
“我开玩笑的,还没和你上过床,我怎么舍得死。小裴哥哥快吃,别等放凉了,胃疼。”
那口气轻松而自然,仿佛刚才谈生论死的森然肃杀,不过是转瞬即逝的逢场作戏,不值得放在心上。
裴郁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霎时便恢复了以往不加矫饰的热切。
他重新扬起筷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与对方一样漫不经心:
“十五岁时,发生了什么?”
沈行琛的神情却坦然不变,一手撑着椅子,调整出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一手去拿闲置许久的另一双筷子:
“时隔太远,我不记得了。”
这淡扯得太假,裴郁不禁皱了皱眉,刚想再问,一抬眼,又望见沈行琛眸中狡黠而恣意的光芒,便知道,没有问下去的必要。
这个人不想说的,再深究,也是白费口舌。
不愿提起的陈年旧事,多半是附骨疮痂。他并未全然信任沈行琛,想来,对方也未必信赖他。
自始至终,不过是想从他这里套出师父严朗的藏身之处罢了。
活人的虚情假意,他见得还不够多么。
这样想着,他倒心头释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沈行琛在对面絮絮叨叨这些菜还能怎样改进,那汤应该多炖几分钟,心绪也慢慢平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