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他爬到车边,我正在扭紧后胎的螺丝帽。
“你去车里,快!”我说完丢掉起子,自己也爬进车内去。
我给荷西又灌了酒,将车内暖气开大,用刀子将湿裤筒割开,将他的脚用我的
割破的衣服带子用力擦,再将酒浇在他胸口替他擦。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他的脸开始有了些血色,眼睛张开了一下又闭起来。
“荷西,荷西。”我轻轻拍打他的脸叫著他。
又过了半小时,他完全清醒了,张大著眼睛,像看见鬼一样的望著我,口中结
结巴巴的说∶“你,你……。”
“我,我什么?”我被他的表情吓了一大跳。
“你━━你吃苦了。”他将我一把抱著,流下泪来。
“你说什么,我没有吃苦啊!”我莫名其妙,从他手臂里钻出来。
“你被那三个人抓到了?”他问。
“没有啊!我逃掉了,早逃掉了。”我大声说。
“那,你为什么光身子,你的衣服呢?”
我这才想到我自己只穿著内衣裤,全身都是泥水。荷西显然也被冻了,也居然
到这么久之后才看见我没有穿衣服。
在回家的路上,荷西躺在一旁,他的两只腿必须马上去看医生,想来是冻伤了
。夜已深了,迷宫山像鬼魅似的被我丢在后面,我正由小熊星座引著往北开。
“三毛,还要化石么?”荷西呻吟似的问著我。
“要。”我简短的回答他。“你呢?”我问他。“我更要了。”
“什么时候再来?”
“明天下午。”
沙漠观浴记
有一天黄昏,荷西突然心血来潮,要将一头乱发剪成平头,我听了连忙去厨房
拿了剪鱼的大剪刀出来,同时想用抹布将他的颈子围起来。
“请你坐好,”我说。
“你做什么?”他吓了一跳。
“剪你的头发。”我将他的头发拉了一大把起来。
“剪你自己的难道还不够?”他又跳开了一步。
“镇上那个理发师不会比我高明,你还是省省吧,来!来!”
我又去捉他。
荷西一把抓了钥匙就逃出门去,我丢下剪刀也追出去。
五分种之后,我们都坐在肮脏闷热的理发店里,为了怎么剪荷西的头发,理发
师、荷西和我三个人争论起来,各不相让,理发师很不乐,狠狠的瞪著我。
“三毛,你到外面去好不好?”荷西不耐的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