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眨了下难免酸痛的眼睛,语气微妙的拉长调子“噢”了一声。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出口,但是,宋斌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陆离这是在微妙什么。
——看你在我这里絮絮叨叨念念有词分析得理直气壮斗志高昂的,结果,原来你根本做不了关译心的主啊?
宋斌民顿时忍不住有些悻悻道:“一个成熟的家长本来就应该充分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长辈可以在旁边引导、劝解、告诉孩子这个选择可能面临的各种情况,但是不能贸然的越过孩子本身的意愿去为她做决定,毕竟人生是她自己的。不管是心心还是宋子尧,两个孩子我都是这么教的。”
陆离迟疑了片刻:“……宋局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或者到了更年期的中老年男人也都这样?
这都忍不住抓着他一个只养过狗的单身人士开始反复念叨养孩子的问题了。
顿了顿,陆离直接开口提醒道:“人只有在不自信的时候,才会需要通过反复强调以及获取外界肯定的方式,来坚定自己。”
从行为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宋斌民刚刚这种反复强调的行为,往往意味着,他其实是对自己的想法和行为产生了一定的自我怀疑……
原本还只是有些絮叨的宋局闻言顿时脸色一僵,他没有接陆离的后半句话茬,而是直接怒道:“我压力大——我可不压力大!整天配合你们的工作我压力能不大吗?!”
“你们天天到底要干什么也没个明确的说法,动不动就顶着警察的身份行动,等人出事去世了以后往警察队伍里一塞就说是烈士!行,你们从事的都是重要保密工作,我可以理解,我也能接受。”
陆离张了张口想要解释。
奈何宋斌民几句话连珠炮似的轰了过来,中间根本没个停顿的。
宋斌民:“当年心心的父母就死得不明不白,连个说法都没有,你们工作特殊,我可以不问。”
“但是心心可是他们俩唯一的孩子!”
“她还是个孩子,连大学都还没上呢!当初父母就因为这种事情牺牲了,唯一的一个孩子不该受到好好的保护吗?你们怎么又出现了?人家孩子老老实实去给爹妈扫个墓,转头你就跟我说,人现在不许回家了,需要隔离?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怎么就能牵扯到心心的身上!?”
陆离再次张嘴想要说话:“我——”
愤怒的宋局却依旧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宋斌民的语气有些发沉:“等回头心心想起来追问我这件事了,你别指望我整天想办法编故事给你们瞒着掖着,你们自己想办法解释去吧!”
“啪”的一下。
下一秒,陆离这边的视频电话直接被愤怒的宋局给挂断了。
陆离对着黑了屏的手机露出了一点苦笑。
宋斌民和关译心的父母当年就是同窗好友,工作后更是过命的交情。
在那夫妻俩牺牲之后,他也是真的把关译心当成自己女儿照顾。
以至于,在骤然得知关译心失踪,意识到她可能会面临不可测的危险之后,宋斌民虽然不至于方寸大乱,但是心里的确是压着一股邪火,偏偏又不能在关译心面前流露丝毫。
最后,被陆离不小心戳中了一下痛处之后,愣是突然恼羞成怒,所有的火气全都冲着陆离这边发泄出来了。
过了许久,陆离终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当年的事情,是真的没有人能解释清楚啊……”
但凡知道真相的人,一个不差的全都在陵园里躺着呢……
另一边,怒气冲冲地挂断和陆离的视频电话之后,宋斌民便自知失言。
特意从学校里请了两天假回来一趟、打算帮妹妹一起研究报高考志愿的宋子尧仗着自己腿长,直接吊儿郎当地靠坐在了自己亲爹的办公桌的台面上。
电话才一挂断,看着自己亲爹难看的脸色还有皱得恨不得能夹死苍蝇的眉头,宋子尧便在旁边凉凉地安慰道:“没事,反正隔着电话呢,那位陆离又不能顺着网线冲过来找你不自在。”
他单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沉吟道:“那个姓陆的之前肯定和我妹正面接触过,按照他们的条例规定,我妹隔离多久,他就得陪着隔离多久对吧?哎呦,那他岂不是起码一周半个月的都出不来,没机会当面找你,惹你生气了?”
宋子尧略微挑起眉梢说话时,是一种非常轻描淡写、又慢慢悠悠的语气,欠得简直让人恨不得想要用鞋底子直接呼他那张俊脸上。
宋斌民表情惨不忍睹、万分嫌弃的一巴掌将这个看着就不顺眼的倒霉儿子从自己办公桌上给抽了下去,“胡说八道!你妹妹说不定明天就没事了!你才隔离半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