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您是个不同寻常的浑蛋,父亲认为你我乃是天生一对。”
“什么?”信长狠狠地盯着她,“这么说,你也是浑蛋一个了?而且还不逊于我?”
“是。美浓和尾张的两个浑蛋。”
“哈哈哈……”信长突然纵声大笑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大厅里已经挤满家臣,各项准备也已妥当了。信长的生母土田夫人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去换衣服……”
但信长使劲摇摇头,“婚礼不需要换衣裳……我自有主张。”
“但是……”
“休要啰嗦。如此甚好。若是准备好了,就把酒杯拿过来。”
土田夫人无奈地摇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平手政秀的示意下,两个侍女手捧酒壶,袅袅来到眼中依然泛着泪光的新娘面前。“请……”
家臣们立刻肃静地低下头。
“等等!”信长突然挥手大叫道,“谁规定必须由新娘斟酒?”
平手政秀面带微笑,“这是习俗。”说完,他将视线转向浓姬,那眼神仿佛在说,信长是一个麻烦的孩子。浓姬将那只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眼神变得愤怒。真是怪人——她原本想着,但现在内心充满屈辱。信长却好像根本不想理会对方的感受。
“习俗……既然是习俗,我更是不从!”他大声喝道。“这不是一般的婚礼。是吗,浓姬?”他对新娘道。“这是尾张的大浑蛋和美浓的大浑蛋的婚礼。新娘的父亲想方设法让女儿割掉女婿的首级,而新郎的父亲则苦苦思考如何能够阻止亲家的进攻。这样的婚礼,还要遵循习俗和规矩吗?把酒壶给我!”
“这……”土田夫人忍不住插言,但信长并不在意。
信秀并不在场。他正在古渡城苦苦思索如何阻挡今川氏的又一次进攻。这门婚事不过是他的策略之一。
“来,满满地斟上!满满的。”信长拿着酒杯,向两个侍女道。
反叛一切习俗,始终不按常规思考事情的信长,其叛逆性格是赤裸裸的。平手政秀很清楚这一点。其他三位家老对于信长的这种性格,时而苦不堪言,时而又觉欣慰。现在,信长竟然穿着便服举行大礼,而且一反常规,先由自己倒酒。他们觉得实在太粗暴无礼了。这无疑会刺激到浓姬。他们害怕这些事情传到浓姬的父亲斋藤道三耳中。但还叫作吉法师时,信长便不会听人劝说。
“小姐,请原谅。”政秀小声说道,微笑着摇着白扇。
信长斟了满满一杯酒。“好好,这样就好。我一口气干了它,再添满给新娘。如果新娘能漂亮地喝干,我们就真是一对天生的浑蛋。”
言罢,信长环视座中诸人,一扬脖子,喝干了酒。
看着信长豪饮的样子,浓姬感到一阵温暖。他并非恶意辱骂,不过是个任性的孩童罢了。
信长一口气喝下那一大杯酒,便将杯子还给侍女,咂着舌,站到浓姬面前。“好了,给小姐斟上。小姐,我来给你夹点菜。”
浓姬毫不示弱,因为她是斋藤道三之女,有着与生俱来的好胜品格。但是今日,她在信长的举止中感受到一种孩童般的任性和顽皮——这样的丈夫能够依赖吗?
这样一个孩子……浓姬内心涌起强烈的不满。她面不改色地端起大酒杯。但没有斟满,酒壶已经干了,她收回酒杯。
信长微笑着甩开白扇。“好了吗?我已经夹上菜了。”
他慢慢地将右手放平,左手置于膝上,然后朗朗地唱着幸若歌,跳起舞来。
常思此世间,飘零无定处。
直叹水中月,浮生若朝露。
“你!”土田夫人急得直搓手。在婚礼上居然高唱此不吉之歌。座中众人也面面相觑,但信长的声音却越来越高。
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
有生斯有死,壮士何所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