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进入永乐三年闰五月,五月初一,朱允熥搬到进了永寿宫。
朱元璋嘟囔道:"你媳归儿有孕在身,你不陪着她,却陪着咱个老不死的干啥?"
朱允熥笑道:"爷爷最疼我了,我总不能娶了媳妇就忘了爷爷吧?要是爷爷不放心,不如我叫蓝灵儿也搬过来。"
偌大的永寿宫,数十间房子,到处透着古色古香的味道。
上千太监宫女,个个谨小慎微。
整个永寿宫里,弥漫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味道。
第二天,蓝灵儿就搬到了永寿宫,宝庆小公主便整日腻在她身边。
永寿宫不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闹声。
人老了,最缺的就是活力。朱元璋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郭惠妃也住进了永寿宫,专门照顾朱元璋的饮食起居。
朱元璋生性喜欢热闹,命朱标、朱桢、朱椿也到乾清宫中来吃饭。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朱标、朱桢、朱椿频频碰杯畅饮。
郭惠妃不停地为朱元璋夹着菜,"皇爷又瘦了,多吃点。"
宝庆是个人来疯,人越多,越闹腾。
一会爬到朱标腿上,一会爬到朱桢腿上,一会爬到朱椿腿上。
要不是就是将耳朵贴在蓝灵儿微微隆起的肚子上,笑眯眯的问:"姐姐,弟弟什么时候能的生出来啊?我都等不及了。"
蓝灵儿羞涩地笑了。
吃完饭,郭惠妃、蓝灵儿、宝庆到花园中散步。
朱元璋祖孙三代则围坐在一起闲聊。
这时,宝庆跑了过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不知不觉中,夜幕已经降临。朱元璋看了看天色,说道:“不早了,你们都回吧。”
朱标和朱桢、朱椿起身告辞,朱允熥则扶着朱元璋回房。
朱元璋拍了拍朱允熥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允熥你记住,家兴则国旺,先齐家,然后才能治国。无论什么时候,一家人都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你看六叔、十一叔,将来就是你的左膀右臂,四叔、十七叔就是你的依仗。”
朱允熥明白朱元璋担忧,这是怕大宗和小宗之间发生龌龊,甚至刀兵相向,这在历朝历代都是屡见不鲜的。"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爷爷放心,孙儿对叔父们一定会敬重有加,对兄弟子侄们一定会爱护有加。若宗室有什么过错,也一定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后再约之以家法,实在不行,才约之以国法。"
朱元璋听了十分欣慰,抚着朱允熥的背,说道:"有你这句话,爷爷放心了!你爹身体不好,你要好好干,朱家将来就靠你了。爷爷最放心不下的是宝庆,你将来一定要善待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朱允熥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老爷子像是在作最后的嘱托,难道他的到来,就真的不能改变历史的既定轨迹吗?
他的心里一阵酸楚,"爷爷放心,小姑姑包在孙儿身上,孙儿绝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朱元璋欣慰地笑了。
"孙儿还有一件事要跟爷爷说。"
"什么事?"
朱允熥清了清嗓子,"洪武十四年和洪武二十五年编制的黄册,十分虚假,许多人口和土地被隐匿了下来,朝廷大量赋税被地方吏、豪绅侵吞,孙儿有意对黄册制度进行革新。"
黄册制度是明朝的核心制度,朱元璋闻言,倏地坐直了身子,片刻之后,又弯了下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朱允熥在说:
"想改就改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摇曳的灯光下,朱元璋的身子佝偻着,眼神浑浊而黯淡,和所有的垂暮老人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