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笑笑,墨黑的脸庞只有牙齿绽放着白光,笑的比哭都难看:我……刚才见到吴小怎了,我们在北湖的玉米地里,摘玉米……我们就是在那里定的情,以后就怕见不到她了。当煤矿工人的妻子真不容易,对不起她喽……
这个坚强的汉子,两只佝偻深陷的眼窝,缺少生命活力的眼里,泛出点泪光。
孙燕从摸摸后脑勺,这是他动脑子的习惯性动作。沙哑的安慰着说:只要一口气还在,就不一定回不到地面。回到地面,我那漂亮的嫂子,一定在井口等待你。
林彦俊费力的点点头,他知道就是天上下刀子,吴小怎也会在井口附近等待。
孙燕从痛苦的吞咽下,苦涩的喉结:今天是第五天了,这样躺下去,就怕大家都要睡过去。你,照看着大家。我想办法去弄点水,哪怕是污染的有毒的水,也能延长我们的生命。嘴里喘的这口气,哪怕延长一分钟,我们都可能得救。
林彦俊挣扎着爬起来:你没下过几天井,对矿井底下环境不熟。还是,你在这里守着大家,我和权健有两人去。
说完,他摇醒了权健有,费力的抱着他宝贝疙瘩矿工斧,多提了顶矿工帽。两个人搀扶着,佝偻着腰向他们逃来的方向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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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彦俊没有忍心喊近似昏迷状态,深度睡眠的季成矿和华明晨。患难之际见真情,季成矿和华明晨,这对一向以抬杠为乐,嘴头子比高低的老对头,从逃到这里,形影不离,好得一个头。好像怕在黄泉路上会失散,再也无法找乐子,时间太长,再也无法依靠煤壁蹲着,总是躺卧坐在一起。
在头上矿灯昏黄的光柱下,林彦俊两人绕过倒塌的岩壁,乱七八糟的顶板坠落岩石,被大水冲垮的支护梁柱。
几次虚脱的不能迈步,就像被抛到岸上的濒死的小鱼,胸脯起伏,大口的喘息着。
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走了有多远的路,他们终于摸到了那天逃生的上山巷道边。
斜巷里已经没有积水,只是堰塞了大量的滞泥,岩块、煤渣,和一些梁柱、矿车、风筒等。几百米的地底下本来就没有路,全靠矿工的双手,撕开岩层石壁。现在路全被透水的巨大能量堵塞,要在以前,这些透水的衍生物,是不难再造出条路。目前身体能量几乎耗尽的情况下,举手投足都难于上青天。
林彦俊脑子还没糊涂,凭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自己清理,打通巷道。
再说透水的源头,不知是否还有淤积的水,要是打破暂时力的平衡,直下的飞流,就再没有生命存在的可能。
就是十几吨水,捅破障碍,冲击而下,也是致命的。
两人观察了一会,不远处的顶板发出啪啦啪啦的滴水声。这声音胜过午夜的六弦琴,也胜过空谷幽静的鸟鸣。
两人来了精神,尽可能快的挪动着,靠近了发出滴水声的地方。用矿灯一照,顶板上有不少黄豆粒大小的水珠镶嵌着。
如同寻宝的人骤然发现绚丽的钻石,心脏兴奋的好像停止了跳动。两人颤巍巍的举起矿工帽,用哆嗦的手指刮下水珠,竟也有小半口。
肚子虽然饿的没有了感觉,水的存在很是能提神。一口水下去,嗓子里火烧火灼的感觉消失了,说话也能拉动起舌头。虽然还不能正常发音,丝丝拉拉说出的话,已经可以和对方沟通。
他们就这样,像虔诚的教徒双膝跪在地上。等着新的水珠渗出,变大,再滴下。
好不容易,收集了大半矿工帽的水。不能再等了,极度干渴的情况下,一滴水就能救人命,只是时间不能拖。
就在两人要迈进老塘子的时候。脚下的岩层底板闷闷的发出点声响。林彦俊赶快让权健有坐在一边,捧着矿工帽。自己咬着牙用矿工斧巴拉着,淤泥下露出运输的小钢轨。
林彦俊将耳朵贴在钢轨上,凝神静气的听起来。砰砰又是几声。虽然声音不太响,可从响的节奏,明显可以感觉到这是有人在敲击。
林彦俊哆嗦着挥动矿工斧,有节奏的敲了三下。
没有多长时间,钢轨上再次传来,对方的敲击。
哦!来救我们的人,已经相隔不远。我们的敲击声,他们已经收到,可以确定我们的位置了。
林彦俊说完,大喜若狂,拖着矿工斧和权健有,很快回到工友们藏身的老塘子。早一分钟告诉大家,早减少一分死亡的靠近。
两大半矿工帽的水,每人只摊到一口。可敲击钢轨的声音,却令众人大为振奋。
除了几个身体极为衰弱的人,大家都坐了起来。本来已经黯淡的眼睛,重新燃烧起希望的火焰。
在无垠无界的沉寂中,人们听到了微微传来的,熟悉的金属和岩石摩擦的声音。凡是还有点能力的,无不睁大了眼睛,观察着离上山大巷不远的顶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