碣兰淡淡地笑着,每次谈及这位公子时,她的眼中总是不由得流出几分倾慕与敬重。
楼梯很窄,只容得一人逐序通过。
楼梯也很陡,连碣兰都不得不放下手中提着的灯笼,两只手攀着扶手上去。
荼蘼看着楼梯,又想到了小楼上的人,就越发觉得奇怪起来。
这位主人既然眼睛看不见,为什么还要住在这么不方便的楼上,他是打算一辈子都不下来了么?
这个问题,她到了二楼的时候,就已明白了。
一层的竹篱很高,几乎与世隔绝,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可是二层,推开门走出去,走到门外的长廊尽头,却能正正好对着三更天酒馆,对着她房间的窗户。
难怪,方才那箫声透过她的窗传到耳边,那样清晰明朗。
碣兰轻轻扣了几下门,轻轻说道,“公子,该来的人已经到了。”
屋内,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就像是根本没有人一样。
可是碣兰已在慢慢向后退去,她的话已带到,她不需要得到回应,她只需要做好她应做的事就行了。
“姑娘,这里是公子的居室,我们姐妹是不方便进去的,你请自便。”
“等等。”荼蘼看到她转身离开的背影赶忙叫住了她,“你不方便,难道我就方便了?”
碣兰只是站住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头,“公子以礼待的是客,并不是我。他是主,我是仆,很多地方,公子不允,我是不能去的。而客为上宾,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什么都可以,那我要是让你没事多去几次三更天,也可以么?”
“啊?”碣兰被问得一愣,脸上突然泛起一阵羞红,她们并不相识,更无交情,无端端的,她找她做什么呢?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她知道,这种事情通常都是她们自己做不了主的。
就像黄金屋能做得了知鱼的主,而这位碣兰姑娘,只怕也得请竹公子做主才行。
碣兰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人影也融入到了这无边的夜色中。
等到这院中再全然察觉不到她的气息时,荼蘼面前的门便开了。
“请进。”
屋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气息微弱,若有似无。
明月洒在了屋前,却好像永远也照不进里面。
就好像这世上有一种深谷,山中日月长,却终不见天。
她向来对自己的眼力还算自信,可却依然看不见里面的人在哪,甚至连声音都像是充盈在整个屋子里,根本找不到确切方位。
那一声请进,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可她还是走了进去,她不得不进去,门关上的时候,掩住了最后一丝月色,整个人伴着屋子一起,沉入黑暗。
人间何短短,地狱何漫漫。
我不下地狱,焉得上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