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大概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荼蘼一回想起那些年的事,眼前总会觉得蒙上了一层阴霾挥之不去,
“红夫人只在门外,连那道门槛都没有跨过,我敢保证,除了我之外,谁也没有见过她。”
“掌柜的,你可真是个好人。”本是一言不发的忍冬突然间冒出了这样的话。
听着忍冬的话,谢乌有却努嘴笑了起来,“哎哟喂,你不要为了那么一丁点工钱说话就昧着良心,有些人分明是仗势欺人致使得人家骨肉分离,这哪里有半点好?”
“正如你所说,这个人进可在朝中被奉为不可言其名的大人物,退可在黑手占据不亚于掌柜的一席之地,假公济私釜底抽薪的是他,吞人家财逼良为娼的是他,十万两银子博美人一笑的是他,春宵散去弃如敝履的是他。
此人性情这般阴晴不定,手黑心狠,只怕掌柜的当初若是让他见着了,抛妻弃子倒好,杀妻葬子以掩盖住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去才是真。
观其行,知其人,如果我是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我只会把一切可能影响我名声的绊脚石全都除去,掌柜的正是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才心有不忍,才将他们赶走,免于祸事。
所以我才说,掌柜的当真悲天悯人。”
看着谢乌有与忍冬两个人的一唱一和,荼蘼心中了然,想必他们俩已经在无形中达成了某种默契,某种子虚那傻孩子永远都学不会的东西。
“还记得那夜,你问我为什么要保百里长街。”
荼蘼看着谢乌有,她也在给他一次机会,
“当年她带着孩子去求那个人的时候,我没能出手帮她,一直芥蒂在怀,如今,成欢不肖,百里长街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会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说什么,我也要保他。”
他听得明白,也看得明白,她会尽可能去保所有值得保的人,就像当年同样保得住走投无路的他们几人。
“八年前……”
忍冬细数了数,以她对这永安巷的了解,
“听说红夫人是八年前回到的十二楼,她既然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到十二楼?”
“因为十二楼是个人间地狱。”
“她是想折磨成欢和她自己?”
“恰恰相反。”
“我不明白。”
“你最好永远都不明白。”
忍冬又算了算,好像更迷茫了,“我听说百里长街也是八年前来的永安巷,我想以那位大人物的性子,是不可能轻易饶过这个不成事的人。”
“除非……”
看着荼蘼的笑而不语,忍冬恍然大悟,立刻改了口,
“莫非他是为了守着红夫人,才到这里来的?”
“我不知道,我猜,百里长街想留在什么样的地方,就一定留得住。”
“不升官我懂了,可这些年他得罪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为什么没有降呢?”这是忍冬的疑惑,当然也是永安巷所有人的疑惑,这个动荡的地方,从来没有人能够如此永安。
“因为永安巷这个地方,就是个修罗场,这样一块烫手的山芋,只有他肯接,也只有他的铁齿铜牙能不要命地啃下去。”
“那红夫人对他,到底是余情未了呢,还是恨之入骨呢?”
“你这个……倒是问倒我了,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还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