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天元就是这样讨给他们饭的。”
“他根本不需要去讨,而是随便拿。刚才他来的时候提到的老规矩,就是每日的十二碗馄饨面,白拿。”
“别人却不能不给?”
“谁敢不给?”黄金屋瞥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不该出现的人,“你可知,像他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为什么还能在永安巷里横着走?”
“他背后另有其人?”
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你可知他爹是谁?”
荼蘼轻轻摇了摇头,“尧造围棋,丹朱善之,他既然敢自称天元,难不成他爹是上古尧帝?”
“别闹!”
经过这几天的事,黄金屋已对这五帝三皇的名字变得极为敏感,“他爹虽不比帝尧,却也真真是这儿的土皇帝。”
“土皇帝?我怎么不知道,百无先生什么时候起竟有了个儿子?”
“你说的那是私底下的土皇帝,可却还有明面儿上的。”
荼蘼也已经懂了,“官家的人?”
他们这些人,即使纵横于野,但对于朝廷的人,不论多大的官,就算只是百里长街这样的捕头,也会多多少少给上三分薄面,万不会去得罪。
“他爹就是江陵府令,百里长街的顶头上司。”
“难怪。”
难怪,他的一言一行,看起来那般无知与嚣张。
一个孩子若是自己有点小本事,周围又尽是些看起来有点大本事却还对他阿谀奉承毕恭毕敬的大人,那他一定认为自己就是无所不能的神了。
“所以他对你们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你们也非忍不可?”
“倒不是因为这个。”黄金屋抿嘴笑了笑,周围的那些人笑得更大声,“像他这样的熊孩子,如果父母都不加以管教,那我们作为旁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忍他让他宠他惯他,把他捧上天,等到日后他老子不在了,再让世道好好地教他重新做人。”
“果然是最狠不过读书人啊。”
“行非常之事,当然得用非常之手段,这不过是最有用的法子。自古以来,人总是念恩者少,记仇者多,所以苦口婆心的劝诫也远没有一个粉身碎骨的教训来得更有用些。”
“所以这里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在他谩骂他们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对他拔刀?”
“是。”
荼蘼又看向了馄饨张,这个人已和她刚刚第一眼所认为时的不一样了,“所以他砸烂了你的碗,白拿你的东西,吆五喝六的花你的银子,你还是会对他很客气?”
馄饨张也在笑,笑着点点头,“不错。”
荼蘼叹了一口气,她已不忍再听下去,“四十年陈的女儿红,亏你编的出来,怎么不直接上个八十年陈的呢?”
馄饨张抚了抚嘴角的胡子,“八十岁未嫁的女儿毕竟还是太老了些,要是四十岁嘛,我倒是还能够考虑考虑。”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又是一片哄笑。
这些人,端起碗来便喝着人家请的酒,放下碗去便笑着人家没爹娘管教。
在别人都绷着一张脸装正经的时候,只有她想笑,可在别人哄笑一堂的时候,她却再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此刻只觉得悲哀,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