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耳的低沉声音传入耳膜,让烈儿想起了不久前沉默对抗的后果,他促使余浪调转矛头,害死他潜伏在永殷太子府中的好兄弟小柳。
想起这个,烈儿既伤痛又懊悔。
前事历历在目,唯一的教训,是在没有足够把握前,绝不能再鲁莽行事。
他缓缓抬起头,用仿佛要刺破余浪的目光,深深盯了余浪一眼,冷淡地开口,「三餐不缺,又不吹风淋雨。托你的福,我好得很。」
余浪仿佛全没有听见里面的讥讽,展颜一笑,「那就好。只是这几天风有点大,船在江上难免颠簸,我怕你会难受。」
烈儿脸上带出一丝冷笑。
「来,我帮你梳发。」余浪从怀里取出玉梳。
烈儿目光触及那玉梳,蓦地身躯剧震。
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余浪,仿佛想说什么,但最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别过脸去。
余浪靠近,坐在他背后。
拿着那把小玉梳,从头顶顺着柔软的长发,用手拢起一缕,温柔地梳下来。
余浪轻赞道:「你的头发真美,就像,染了香墨的飞天瀑。」
飞天瀑,是离国一处极有名的瀑布,美若仙境。
乌黑的长发垂到肩上,他忍不住用指尖撩了数根,放在掌心细看,忽道:「你听过吗?头发柔软的人,心肠也软。」
烈儿背影微微一硬,片刻,低声道:「你的头发,一定硬如铁矢。」
余浪不以为忤,在他身后宠溺地笑了一声,「你嘴巴这么厉害,总是少不了吃亏,我真为你担心。」
在他目光所触及不到处,烈儿一直意图保持的冷淡面具骤然裂开,回忆的伤痛混合着梦一样的凄美,源源不断,喷涌而出。
你这性子,少不了会吃亏的。
我真为你担心。
这些话……
这些话,是谁说的?
谁听见过?
是晨曦初照的那一日吗?是他逃出永殷宫门,心窝像揣了一只不安而兴奋的小鸟,不顾一切地,打算和余浪一世相依的那一日吗?
他来到余浪暂住的小屋,见到如常等待他的余浪。
一切如此美好,清风、鸟语、花香,等待他的恋人。
那晨曦,是他今生今世见过最美的。
他跑得太心急了,一路上的晨风吹乱了发,余浪要他坐下,为他细细地梳头。
「为什么跑这么急?你啊。」
是余浪在叹气吗?
坐在他身后,梳着他的长发,无可奈何的,如此宠溺。
「你这性子,少不了会吃亏的,我真为你担心。」
这凝固的片段,是芙蕖最快乐的时光。
余浪的手,那么沉稳、温柔,一下,一下,像对待珍宝一样,抚摸着他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