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熟读儒经害我不浅,优柔性情牵连弟子门人,后又习了道门法理,多件灾厄引出胸中妖龙,杀伐果决的同时亦加重了恶念,实则这世间阴阳两面,难有对错之分,而今两鬓斑白,再回首尽是满腔遗憾……”
低头抬起两臂,举拳凝结灵气:
“好在这一身灵力浑厚固实,坑洞该踩该踏亦经历过,将来若能凝丹结婴,自可带领师兄弟恢复赤龙往日盛名,若是不能,也当培育弟子传续道统,不负师父和师伯一番栽培。”
钟紫言虽然恋旧,但他仍在壮年,前尘往事浮上心头,悔恨懊恼过后,心中便是将来发展大计。
如今山门事务有序进展,更有天妖坑和清灵山两事筹备开来,将来只要把清灵山那块无量封召碑收回手中,大可谋划更高阶的灵地资源。
通透清明的心境恰是闭关修炼的开始,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窗裂缝,钟紫言闭目纳灵,周身清风幽幽,洞府外夜色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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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升月落,物换星移。
周天运转,四时更迭。
二十七年眨眼即过,藏风平原逐年修建,越来越多的小灵脉被开发出来,以供赤龙门各家盟属租用。
春去秋来,浩荡渭水自北向南不停歇的流动,槐阴河两岸居住的散修愈来愈多,其中不乏晋地迁徙而来的人,都是为了加入槐山盟军。
盟军每隔五年进行一次槐山修真人口大核查增补,两年前的第五次记录公布出,槐山地界联合藏风平原的修真人口已经超过二十万,之所以增长这么快,完全是因为晋地出现动乱,很多地方的低阶散修难有生路可寻。
晋地广袤,比之槐山地界大了何止十倍,那里灵藏丰富,秘境实多,又有汦水宗这种庞然大物镇压邪魔,按说出生在那里的修士根本看不上槐山地界,不过世事变幻,有盛有衰,晋地各处亦有强弱之分,来槐山的大多散修们,自然不算什么精英之士。
二十七年里,槐山盟军历经三届统领权属转让,初次权属乃是当年钟紫言在藏风山上一人布告,由云河宗、赤龙门、鹰眼草台三方合力出人管辖,陶方隐作为督导长老监察权责。
十五年前第二次统领权责被赤龙门姜玉洲赢得,十日斗擂,槐阴河中央水域‘承云台’人山人海,围观之数足有五万余人,诸家筑基一阶英才辈出,斗法凶悍程度远超当年小剑山诛邪法会。
自赤龙门赢得第二届槐山盟军统领权责,十二年里先后两次召集众家英才探险天妖坑,头一次出师不利,折损九位同道,惹得好几家黑脸痛骂;第二次时来运转,各家均有所获,更为盟军收得一块万人军阵战盘。
三年前第三次统领权责被司徒家司徒羽逸夺得,其人一身符法臻入化境,以筑基后期的修为击败澹台庆生近乎金丹实力的血煞僵,坊间好事者排列实力,将司徒羽逸列入槐山修真界金丹之下第二人,至于第一,自然是惊雷剑主姜玉洲。
秩序的建立使得斗法之风盛行,以往那些专干杀人越货勾当的散修们再是强悍凶恶,如今也只能将气力消耗在几座大型的斗灵场间,若是胆敢触犯槐山盟军为维护此地各层修真者制定的规则,便要被抓去御魔城拒守魔物。
二十七年间,御魔城抵御大大小小的魔物攻袭超五十余次,自有人在其中闯出偌大威名,其中最出名的,当属云河宗司徒游方和赤龙门常自在,二人符法和道术技冠同辈,十年时间,斩杀的魔物不下万头,几乎从未离开过御魔城。
两家大势力中,云河宗小一辈弟子相继被司徒业送去各种场合磨练,反倒是赤龙门小辈门人少有显山露水者,令槐山各家颇感迷惑。
每年秋风萧瑟之际,藏风平原有场地专供槐山众家阵法造诣了得之人前来参斗阵法,组织者乃是赤龙门陈盛年,他修为虽仅有练气阶层,所布阵法却教各家筑基期的阵师们自愧不如。
今年比之往年,多增加了炼丹师的参斗盛会,各地炼丹师带着他们心爱的丹鼎纷纷汇聚藏风平原‘洛书林’,时值正午时分,离着大会召开还有两日,各种生意人摆开摊铺售卖阵器和灵植类材料,想着能趁机会赚一波灵石。
洛书林距离藏风山不远,自山内飞出一抹碧蓝灵光短暂停留在此地上空,云气聚散,那硕大脑袋打了个喷嚏,显露出在它背上站立的三个人影。
为首之人一袭黑云道袍,内里白襟衣领间隐有龙纹,负手静看下方,沧桑的面容尽显温和,剑眉舒展爽朗笑道:“看来明年可以将地兵谷的一些人邀请来,增添炼器师大会,咱家也算是凑齐了‘丹阵器’三门盛会。”
他身后紫夜短髭修士探出头去,环扫了一圈洛书林,摇了摇头道:“掌门你这打算怕是要落空了,此地根本不适合炼器师汇集,地兵谷那群人皆有相同的臭脾气,除了吴夲能镇的住他们,其余各家谁去请都没用。”
说话之人正是陶寒亭,二十多年过去,他与钟紫言都已年过七十,修为已达筑基后期,面容也显老不少,并未刻意驻颜。
“哈哈,也是如此,那便罢了。”钟紫言面容比二十多年前更显威严,鼻翼两侧法令纹渐深,若是去掉唇角短须,是能看着年轻不少,可惜鬓角的白发愈发增多,比之平常中年人还显老几分。
在他另外一侧,一个虎头胖脑的憨厚男子身背巨大的朱红色葫芦,双手环胸一言不发,发冠歪斜也不理会,若有人细心观察当能发现,此人看似站立笔直,实则双眼微眯正在睡觉。
钟紫言和陶寒亭皆当他是个透明人,互相聊了片刻,钟紫言回头看向藏风山,目中复杂之色闪过,皆入了陶寒亭眼中。
“掌门,还有不舍?”陶寒亭玩味问了一句。
钟紫言摇头叹道:“门中事宜,孟蛙、不二和简师兄皆能照料,我是放心的。
唯有一事较为忧虑,即怕有为走火入魔,陷入困厄拔不出来,他已经失败了一次,若再失败,只怕此生无望筑基了。”
说起苟有为,陶寒亭也神色暗淡,当年他曾鄙视这位同门师兄,多有冷眼视之,时至今日,迁来槐山近五十年,早已形同一家人,其为门里炼丹事务操劳三十余年,自身修为却无寸进,搁在谁心里也不会好受。
“先天资质所限,实是难破。”陶寒亭无奈道。
钟紫言最后叹了口气,转头回身,“清灵山路途遥远,不做耽搁了,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