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早晨六点了。
整座许宅安静的只能听见晨风流淌的声音,凤凰树隐匿在露水中,没有人的行踪,连葛管家都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站在待客厅迎接许肆。
他们这些老管家是最守规矩的。
哪怕是再早,都能保持精神抖擞的面对雇主。
“小姐,是先用早餐?还是先休息?”
“先休息吧。”
许肆喝了杯水,就上楼洗漱休息了。
晨风吹了半个小时,阳光才从灰蒙蒙的天空撕裂一道豁口。
这时候的气温低的出奇,穿的再厚重还是会感受到刺骨的冰,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窝在冰冷被窝。
但许宅里还有一个从不赖床的人。
裴枕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洗漱穿戴好的样子了,手上包裹的帕子被拆下,换成了更亲肤隐形的创可贴。
他去到书房,沿着书架寻找,勾拿出一本有关于心理研究的书籍,坐在灯光下阅读。
修长的手指翻动书页之前,都会先思考一会。
像是一个求知的病人在对症找药。
最后。
目光有意无意地停留在最角落的一排墨印上。
那里写着:
【“幸存者综合征”又称为“生还者综合症”,是精神创伤后应急障碍的一种表现形式,由人为或者非人为的各种因素造成的灾难性事件表现出的病例性心理障碍,主要表现为抑郁,梦魇,或者听见、看见、触见某种特定的因素,从而产生一系列惊吓,恐惧的不良反应。】
他沉思了片刻。
这不是他想知道的内容,却格外让人移不开眼。
这时,葛管家忽然敲门进来说:“裴少爷,亲戚走了,庭院的桌子板凳都要换新的,小姐让我问问您,平常都会在那看书,需要配合您喜欢的颜色材质吗?”
裴枕摇了摇头,礼貌地说:“不用,我都可以。”
“好的。”葛管家完了弯腰,背着手关上了厚重的门。
裴枕对着台灯继续看书。
渐渐的。
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那天在医院里,撞见小姨对安适说的话。
“把那家报社买下来,把他们今天发出去的报纸全都拉去火葬场烧了。”
还有以前,陈世华说过,小姨把他表哥摁在棺材上打。
他现在才开始意识到。
或许有一种可能,温柔的许肆在外人面前,和在自己面前,展露的完全是不同的模样。
那个清晨。
湿寒露浓。
少年坐在宽阔的椅子上,缓缓合上了眼睛,昏黄的灯光只有一半照应在他脸上,另外半边销弥在黑暗之中,几缕灰色的发丝落在额前,微微晃动。
在闭不见光的视野中,他好像看见了许肆那双潋滟而上扬的桃花眼。
瞬间。
裴枕又将眼睛睁开,侧了侧头,将整张脸投进黑暗,唇角弯出更温和灿烂的笑意。
起身取来日记本,白皙的几根手指握着钢笔,在纸张竖线下,写下几行云流水的英文字迹。
翻译过来就是。
【水里又冰又冷,我想和漂亮的花待在一起,它有生猛的刺,却从不朝向我,这或许是书里描绘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