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烛光,在纸面渡出一层浅淡的光晕。
周瑄望着谢锳,细长如竹的手指点在上头,缓缓念道:“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
是醉吟先生写给侍妾樊素的诗。
他倒好,将自己比作那樊素,谢锳便是久久不归的负心郎,让他等的望穿秋水,
谢锳被她揽住腰,箍在前怀,食指指腹压住“思”字,说道:“朕给你取的小字,便是思思,可喜欢?”
周瑄给她取的小字,谢锳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周瑄仿佛找到了乐趣,或许是觉得新鲜,床上床下都唤这名字,有时唤上几句,便抱起人来格外缱绻。
他声音低沉浓醇,尤其递到耳畔时,若有似无的温热呼吸喷薄在谢锳面颊,那声音便宛若来自天际,将人送至云里一般,哄得浑身发酥。
顾九章调去丹凤门,这日谢锳乘坐车辇出宫回谢家,正巧遇上他巡守训话。
他穿着黑色甲胄,里头是件窄袖春衫,勾出蜂腰猿臂,长腿修挺,生的那样好的相貌,又与一群面庞黝黑的黑甲卫混在一起,便显得愈发精致俊俏,流转的桃花眼泄出万种风情,往车撵瞟来时,车帷恰好荡开一角。
他立时咳了声,摆手命他们离开。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车帷前。
“皇后娘娘,可方便说话?”
谢锳挑开帘子,双手搭在窗沿,往下望着他:“何事?”
顾九章垫着脚,脸微微仰起,明亮的眼眸泛着笑:“腰腰要嫁人了。”
谢锳吃了一惊,百花苑中的姑娘,她虽只相处了不到一年,可每个都是极有个性的女子,她们到底身份不同,即便要嫁人,亦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腰腰曾是有名的舞姬,因为腰细如柳被取名腰腰,多少人瞧过她的舞,又有多少人只看重她的皮囊,想金屋藏之,而今她好容易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却为何做出与当初不一样的决定,想起要嫁人了。
谢锳仍记得她信誓旦旦说,此生要在百花苑跳一辈子舞,哪怕到老,只跳给九爷一个人看,那也成的。
“她要嫁给谁?”
“一个穷书生。”顾九章抱起胳膊,颇为不屑,“虽中了进士,可没人脉疏通打点,混至今日仍没有起色,据说不日便会被调遣去往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做个小县丞。。。。”
“县丞,那也是不错的。”谢锳如是点了点头。
顾九章不以为然:“跟着他又苦又没前途,除了满肚子墨水,也不知能给腰腰什么好的,腰腰瞧着精明,关键时候便犯傻,我是怕她有朝一日后悔,还不肯低头回来,到时被人卖了,哭都不知找谁哭去。”
谢锳笑:“你既允了,定然已经打探过那书生的家世人品,想来腰腰没有选错。”
顾九章桃花眼一弯,咧唇跟着笑。
“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迟疑了少顷,说道:“她们是想在腰腰离京前,大家伙儿凑在一道儿吃个饭,你。。。”
谢锳摇头:“我便不去了,明儿你去趟清思殿,白露会把要送给腰腰的礼物转交给你。”
终是身份有差。
顾九章开口前,便想到谢锳会拒绝,却没想到她会拒绝的如此干脆,遂心里有点说不清的情愫。